通往北方的道路,比预想中更荒凉。
不是末日后常见的那种满目疮痍的荒凉,而是一种……过于干净的荒凉。国道两侧的农田里没有丧尸游荡,没有废弃车辆堵塞,甚至连尸体都很少见。就像有人特意清理过这条路线,将所有“杂物”都移走了。
但这种干净反而更令人不安。
越野车行驶了两个小时,顾九歌在一处加油站废墟前停下。加油站的便利店已经被洗劫一空,但加油机居然还能用——油枪里流出的汽油清澈,没有杂质,也没有那股刺鼻的浊气腐臭味。
“有人定期维护这里。”七七跳下车,绕着加油机转了一圈,油枪接口有最近使用过的痕迹,油罐里的存量还有三分之一。
顾九歌加满油箱,又检查了便利店后院的仓库。仓库里整齐堆放着几十箱瓶装水、压缩饼干和军用罐头,生产日期都在末日爆发前一个月内,保存完好。
“像是特意留下的补给点。”她撕开一包压缩饼干,咬了一口——味道正常,没有污染。
而且这条路上的浊气浓度,比其他地方低至少60%。七七跃上仓库屋顶,琥珀瞳孔扫视四周,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净化屏障,沿着国道延伸。
顾九歌望向北方。道路尽头,地平线上已经能看到城市的轮廓——旧首都的废墟。而在废墟西侧,一片丘陵地带中,隐约能看到某种巨大的人工建筑:不是高楼,而是低矮的、呈放射状分布的半球形结构,表面覆盖着太阳能电池板,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光泽。
那就是“方舟”。
国家级的、理论上能抵御核打击的地下避难所。
她回到车上,继续前进。越靠近方舟,道路两侧的“人工痕迹”就越明显:每隔十公里就有一个补给点,每个补给点都有完好的水、食物、燃料,甚至还有简单的医疗包和武器——都是制式的军用匕首和防暴盾牌,没有枪械。
像是有人在为后来者铺路。
但又像是在筛选——只有沿着这条指定路线走的人,才能得到补给。偏离路线的人,只能面对荒野和怪物。
下午三点,越野车抵达方舟外围警戒区。
一道三米高的复合墙体将整个方舟区域围了起来,墙顶有高压电网和自动警戒哨塔——但哨塔里空无一人,电网也没有通电。大门敞开着,门内是一条宽阔的、向地下延伸的坡道,坡道两侧的指示灯还亮着柔和的绿光。
顾九歌将车停在门外,徒步走进。
坡道很长,倾斜角度大约三十度,走了五分钟才到达第一个平台。平台正对着一扇厚重的合金气密门,门旁的控制面板屏幕亮着,显示着一行字:
“方舟避难所——第三入口”
“当前状态:外门开启,内门封闭”
“剩余容量:172\/2000”
“警告:内部检测到未授权生物活动,非紧急情况请勿进入”
顾九歌伸手按下控制面板上的“呼叫”按钮。
没有反应。
她又按下“紧急接入”按钮。
这次,面板屏幕闪烁了几下,跳出一个视频通话窗口。窗口里是一个头发花白、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,穿着整洁的白大褂,背景是一间摆满仪器设备的实验室。
老者盯着摄像头看了几秒,推了推眼镜:“顾九歌?”
顾九歌没有意外。她这一路上留下的痕迹太多了,以方舟的监控能力,提前识别她的身份并不难。
“秦岳院士?”
“是我。”秦岳点点头,表情平静,“你比预想的来得早。林文远还活着吗?”
“活着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秦岳似乎松了口气,“他给你的本子,看完了吗?”
“看了。”
“有什么想问的?”
顾九歌直视摄像头:“那些茧,是你留下的吗?”
秦岳沉默了两秒,点头:“是我和我的团队。末日爆发前三个月,我们通过‘K-7’项目的监测数据,预判到浊气浓度会突破临界点。但那时候,‘那位’已经控制了项目主导权,我们无法公开警告,只能秘密行动。”
“你们选了一批人,用净化茧保护起来?”
“不是选,是救。”秦岳纠正,“那些茧里的人,都是‘K-7’项目最早的志愿者和研究员。他们在项目初期接触过原始样本,体内有轻微的浊气污染,但也因此产生了一定的抗性。我们用净化茧延缓他们的变异进程,同时尝试逆向净化。”
他顿了顿:“但效果有限。净化只能延缓,无法根除。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找到浊气的源头,彻底关闭它。”顾九歌接话。
秦岳点头:“所以我们需要你,顾九歌。或者说,需要你这样的‘外来者’。”
控制面板发出一阵机械运转声,厚重的合金气密门缓缓向两侧滑开。门后是一条灯火通明的走廊,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,地面干净得能照出人影。
“进来吧。”秦岳说,“有些事,需要当面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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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舟内部比想象中更……正常。
没有末日避难所常见的拥挤、混乱、资源紧张。走廊宽敞明亮,两侧的房门都紧闭着,门牌上标注着“生态农场A区”、“水循环处理中心”、“医疗站”、“实验室3号”等功能性名称。偶尔有穿着白大褂或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经过,他们看到顾九歌时都会停下脚步,点头致意,眼神里没有恐惧或好奇,只有一种程式化的礼貌。
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。
秦岳的实验室在方舟最底层。顾九歌跟着指示牌,乘坐电梯向下——电梯运行了整整一分钟,按层数估算,至少下降了三百米。
电梯门打开时,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。
这不是普通的实验室。
而是一个巨大的、穹顶高达二十米的圆形空间。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复杂的全息投影,投影显示的是整个地球的实时三维模型。模型上,无数暗红色的光点散布各处,代表浊气污染源;少数青白色的光点零星分布,代表净化场或安全区。
而在模型北方,旧首都位置,有一个巨大的、不断脉动的暗红光团——那就是“摇篮”。
光团周围,连接着数十条细长的暗红色“触须”,触须末端延伸到全球各个主要污染源。整个结构像一张覆盖全球的蛛网,而“摇篮”就是蛛网中央的蜘蛛。
“归墟在这个世界的‘神经网络’。”秦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老院士走到控制台前,操作了几下,全息投影放大,聚焦在“摇篮”内部。
投影显示,“摇篮”核心处,有一个旋转的暗红色漩涡。漩涡深处,隐约能看到一道正在缓慢打开的“门”。
门的开启进度:71%。
和顾九歌斩断锚点前相比,只下降了1个百分点。
“你斩断的是其中一个主要锚点,”秦岳解释,“但归墟在这个世界埋设了不止一个锚点。‘摇篮’本身就是一个巨型锚点,而且是最核心的那个。只要它还在运转,门就会继续打开,只是速度变慢了而已。”
顾九歌盯着那个漩涡:“怎么摧毁它?”
“常规手段不行。”秦岳摇头,“‘摇篮’已经和这片区域的地脉、甚至和部分空间结构融合了。强行摧毁,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——空间崩塌、地脉断裂,整片大陆都可能受到影响。”
“那你说需要我?”
秦岳转过身,直视顾九歌:“因为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。你的力量体系、你的存在本质,都独立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外。所以你可以做我们做不到的事——”
他指向全息投影中,“摇篮”核心漩涡的正中心。
“——进入‘门’的内部,从根源上切断归墟与此界的联系。”
实验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。
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声,和全息投影中暗红光芒流转的细微声响。
“进去之后呢?”顾九歌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秦岳如实说,“‘门’后是归墟的领域,是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空间。根据理论推测,那里可能存在归墟的‘核心意识’,或者至少是它投射在这个世界的‘控制节点’。如果能摧毁那个节点,归墟与此界的连接就会彻底断裂。”
“如果失败呢?”
“你会被归墟吞噬。”秦岳声音低沉,“你的意识、你的力量、你的一切,都会成为归墟的养料,加速它对此界的侵蚀。”
顾九歌没有立刻回答。她走到控制台前,看着全息投影中那个缓缓旋转的漩涡。漩涡深处的那道“门”,散发着一种近乎本能的、令人厌恶的吸引力。
像是深渊在召唤。
“为什么是我?”她问,“你们等了三年的‘异数’,就为了让我去送死?”
“因为你是唯一的机会。”秦岳从实验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金属盒子,打开,里面是那个暗红晶体立方体,以及一个巴掌大小的解码器。
他将解码器连接控制台,插入立方体。
立方体表面亮起细密的符文,大量数据流在控制台屏幕上滚动。大部分是乱码,但有些片段能辨认出来:
“……归墟本质为‘存在之反’……吞噬有序,化为无序……”
“……此界天道孱弱,无法自主抵御……”
“……需‘外源秩序体’介入,以秩序对冲混乱……”
“……然外源体需满足三条件:一、非本界生灵;二、具备高阶秩序本质;三、愿为此界牺牲……”
数据流最后,是一段完整的记录:
“观测到目标‘顾九歌’,鸿蒙至尊神残魂转生,符合条件一、二。行为模式分析:对无辜者存悲悯,对恶者行雷霆,愿守护秩序。符合条件三概率:87%。”
“结论:可引导其执行‘斩墟计划’。”
记录时间:末日爆发前七天。
顾九歌看完,抬眼看向秦岳:“你们监视我?”
“不是监视,是观测。”秦岳平静地说,“从你在这个世界苏醒的那一刻起,我们就通过残留的监测设备观测你的行为。你在写字楼救同事,在便利店对抗掠夺者,在化工厂释放实验体,在青云观守护村民——每一个选择,都让我们确信,你就是预言中的‘异数’。”
他关闭解码器,取出立方体,递给顾九歌:
“这里面还有最后一段信息,是‘K-7’项目创始人之一、也是最早发现归墟威胁的楚云教授留下的。他说,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人要去执行‘斩墟计划’,就把这个交给她。”
顾九歌接过立方体。这次不需要解码器,立方体接触到她手掌的瞬间,自动激活。
一段全息影像投射在半空中。
影像里是一个头发凌乱、眼神疲惫的中年男人,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褂,背景是一个简陋的实验室。
“致后来者,”男人开口,声音沙哑,“我是楚云。如果你看到这段信息,说明末日已经降临,而秦岳他们找到了执行计划的人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:
“首先,我要道歉。‘K-7’项目本意是研究生命进化的可能性,但我和我的同事……太天真了。我们以为接触到的‘高维信息碎片’是某种自然现象,是宇宙给人类的馈赠。直到三年前,我们中的一个……被它污染了。”
影像切换,显示出一张照片。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袍的年轻男子,面容清秀,笑容温和,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。
“他叫白砚,‘K-7’项目最年轻的天才研究员。三年前,他在一次实验中接触到了纯度最高的法则碎片……然后,他听到了‘声音’。”
影像再次切换,这次是一段实验室监控录像。画面里,白砚独自站在隔离舱内,对着空气说话,表情时而狂热,时而恐惧。他说的是某种破碎的语言,和那些信徒念诵的音节相似。
“他说他听到了‘母神’的召唤,说人类需要进化,需要拥抱‘更伟大的存在’。我们试图阻止他,但他已经……不是他了。”
楚云的脸重新出现在影像中,眼眶发红:
“白砚盗走了所有核心数据和样本,消失了。半年后,第一例‘感染者’出现。我们知道,是他开始了归墟的计划。”
“后来我们查到,白砚在旧首都地下建造了‘摇篮’,在全球各地设‘巢’,通过浊气污染和心灵暗示,培养信徒,收集负面情绪和生命能量,试图完全打开归墟之门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:
“我们尝试过阻止。秦岳带领团队秘密研发净化技术,我负责寻找对抗归墟的方法。但我们发现……归墟的力量远超想象。它不是一个生物,不是一个实体,而是一种‘现象’,一种‘规则’。要对抗规则,只能以规则对规则。”
“所以我们开始寻找‘外源秩序体’——来自其他世界、拥有完整秩序本质的存在。理论上,这样的存在可以进入归墟领域,用自身的秩序本质,从内部破坏归墟的规则结构。”
楚云看向镜头,眼神恳切:
“我不知道你是谁,但如果你看到了这段信息,说明秦岳相信你有能力执行这个计划。”
“请原谅我们的自私……将如此沉重的责任交给你。”
“但这个世界……已经无路可退了。”
影像到此结束。
立方体暗淡下去,恢复成普通的晶体状态。
实验室里一片寂静。
秦岳打破沉默:“楚云在留下这段信息后,独自前往‘摇篮’尝试破坏,再也没有回来。我们后来从一些逃出来的信徒那里听说……他被白砚抓住了,改造成了‘执钥者’之一。”
顾九歌想起旧钢厂地下,那个戴着金属面具、最终虚化消失的执钥者。
“所以执钥者……都是被白砚改造的?”
“是的。”秦岳点头,“白砚有某种扭曲的‘救赎观’。他认为将反对者改造成执钥者,让他们‘亲眼见证新世界的降临’,是一种仁慈。”
顾九歌握紧立方体,晶体边缘硌得掌心生疼。
她抬头,看向全息投影中那个旋转的漩涡,那道缓缓开启的门。
“如果我进去,成功的概率是多少?”
秦岳沉默了很久,才低声说:
“根据楚云留下的理论模型计算……不超过10%。”
“10%。”顾九歌重复。
“而且即使成功,你也可能无法回来。”秦岳补充,“归墟领域的时间、空间规则都与此界不同。你可能会被永远困在那里,或者在摧毁节点的瞬间,与节点一同湮灭。”
顾九歌没有立刻回答。
她转身,走到实验室的观察窗前。窗外是方舟的生态农场区——人工光源模拟着日光,整齐的种植架上生长着绿油油的蔬菜,自动灌溉系统正在喷洒水雾。几个工作人员在田间忙碌,远处的生活区传来隐约的孩童笑声。
这个世界,还有人在努力活着。
还有人在黑暗中,点亮微弱的灯火。
她闭上眼,想起了写字楼里那些惊慌的同事,便利店那个挡在小孩身前的母亲,印刷厂里颤抖但依然握紧武器的幸存者,青云观山下那些被庇护的村民。
还有苏晚眼中重新亮起的光。
还有七七趴在她肩上时,传递过来的温暖。
还有……那个在鸿蒙时期,曾对亿万生灵许下守护之诺的自己。
顾九歌睁开眼。
眼底金色神光流转,虽然微弱,却从未熄灭。
“把进入‘摇篮’的方法告诉我。”
她转身,看向秦岳:
“10%的概率——”
“——足够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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