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徽宗夹着那根“土里金脆条”的手顿了顿，眼中闪过一丝玩味，像是听到了什么趣闻。他慢慢将裹着番阳红桃酱的食物送入口中，酸甜的酱混着食材本身的焦香在舌尖散开，这才抬眼看向宋姜，嘴角噙着笑意：“梦游仙境？倒像是话本里的故事。”
宋姜垂着眼，语气却愈发笃定：“草民不敢欺瞒。那仙境里云雾缭绕，处处是奇花异草，果树上结的果子比人间的大上数倍，仙人们摘了鲜果，或酿或煮，或与禽肉同炖，吃法多得很。草民醒后虽记不全，却也琢磨出几样，想着让人间也尝尝仙味，才敢开这‘仙味居’。”
他这话半真半假，既给新式菜肴找了个离奇的由头，又暗合了酒楼的名字，连童贯在旁听着，都暗自点头——这说法比“济州古法”更讨巧，也更合官家的猎奇心思。
果然，宋徽宗来了兴致，放下筷子追问道：“哦？那仙境里的果子，都有什么名堂？”
“有圆盘状花盘的果子，会追着太阳转，”宋姜信手拈来，“有长在地底，外壳坑洼，但内里却有鲜甜脆爽的红皮果实，还有一种也是长在地下，但确实橙色的果实，吃起来清甜脆爽，每日食之可比人参一般滋补……”
他说得绘声绘色，连身后的两个护卫都忍不住侧目。宋徽宗听得入神，忽然指着桌上的“吃剩的菜肴，这些也是仙境里的法子？”
“正是。”宋姜道，“这都是草民在仙界的仙人厨房内偷偷学来的”
宋徽宗闻言，又拿起一根土里金脆条，细细品味着，忽然笑道：“照你这么说，朕今日吃的，倒是仙境里的吃食了？”
“贵人能尝，是这些仙味的福气。”宋姜躬身道，“草民不过是个传话的，把仙境的滋味搬到人间罢了。”
童贯在旁适时笑道：“官家您看，这宋掌柜不仅菜做得好，故事也说得妙。依臣看，往后他琢磨出新菜式，不妨都记下来，编成一本‘仙味谱’，也算一段佳话。”
宋徽宗点头称是，目光再次落在那盘“土里金脆条”上——其实就是后世的薯条，把这土豆煮熟又冷冻后外面裹了淀粉炸的，因外皮金黄酥脆，宋姜才起了这么个名字。
宋徽宗忽然道：“你既去过仙境，可知那里的人，是如何待客的？”
宋姜低头沉思，略一思忖，答道：“仙境里的仙人待客，从不论身份高低，只看是否投缘。有仙酿便共饮，有鲜果便同尝，坐的是青石凳，喝的是山泉水，倒比人间自在得多。”
这话既捧了宋徽宗微服私访的随和，又暗合了他此刻“只做食客”的心思。宋徽宗果然朗声笑起来：“说得好！人间若都能这般自在，倒也少了许多繁文缛节。”
他又吃了些菜，与宋姜闲聊了几句仙境的“奇闻”，才起身告辞。临走时，特意看了眼墙上的济州山水画：“你这画里的山水，倒有几分仙境的意思。”
宋姜连忙道：“草民想着，把家乡的山水挂在店里，让客人吃着仙味，看着乡景，也算两全。”
宋徽宗没再说什么，带着护卫离开了。童贯走在最后，经过宋姜身边时，低声道：“你这‘梦游仙境’的说法，官家爱听。往后好好琢磨新菜式，少不了你的好处。”
宋姜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，心中却暗自后怕。刚才那番话，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斥为“妖言惑众”，但他赌对了——宋徽宗向来喜欢奇闻逸事，对道家仙术更是痴迷，这说辞恰好搔到了他的痒处。
张掌柜凑过来，擦着额头的汗：“我的天，刚才真是捏把汗。你这脑子，咋想出来的？”
宋姜苦笑一声，拿起桌上的桃酱罐子：“不是我咋想的，我就是顺嘴编了……”
后厨里，孙二娘正跟扈三娘念叨：“刚才官家吃那土里金脆条时，眉头皱了一下，是不是我炸老了？”扈三娘拍着她的肩：“别瞎想，没听官家夸你厨艺好吗？”
夕阳的光透过窗棂，落在“仙味居”的石匾上，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。宋姜知道，“梦游仙境”这四个字，往后就是仙味居的护身符，也是悬在头顶的剑——既得让官家时时觉得新鲜，又不能露了破绽。
但他看着后厨飘出的热气，闻着空气中残留的香味，忽然觉得，这人间烟火，本就藏着几分仙气。后世那么多吃法，还怕搞不定这宋徽宗，寻常的土豆，红薯，胡萝卜，也能做出让帝王驻足的滋味。
“这是赏你的。往后若做了新菜式，可让人送到……送到童贯府里，他自会给我回话。”
宋姜捧着锦袋，回想起刚刚宋徽宗的话，只觉得沉甸甸的，宋姜打开锦袋，里面竟是两锭十两重的金元宝，还有张素笺，上面用瘦金体写着“续添新味”四个字，笔力飘逸，正是当今官家的笔迹！
“我的娘哎……”张掌柜从雅间冲出来，指着锦袋里的金元宝，“那是……那是官家？！”
宋姜捏着那张素笺，指尖都有些发颤。他望着门口，金明池的风卷着荷叶的清香吹来，落在“仙味居”的石匾上，仿佛带着股龙涎香的余韵。
孙二娘还在愣神：“刚才那人……真是当今圣上？我刚才是不是太莽撞了？”
“莽撞得好。”宋姜忽然笑了，把金元宝递给朱贵，“收起来，往后这仙味居，怕是要多些‘贵人’来尝鲜了。”
堂内的客人刚才都屏着气，此刻才敢议论纷纷，有个穿长衫的秀才抚掌道：“仙味居竟能得官家青睐，往后必是东京第一楼！”
宋姜没接话，只是走到窗边，望着金明池的方向。他知道，这两锭金元宝和那张素笺，既是天大的恩典，也是沉甸甸的责任——往后这仙味居的灶台上，蒸的就不只是菜肴，还有他们在东京城的前程与安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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