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福金回宫后的第五日，仙味居刚刚开门，就见两个内侍抬着一个描金食盒走进来，为首的太监尖着嗓子道：“宋掌柜接旨～延庆公主殿下，感念仙味居菜肴精妙，特将亲手所制糕点赐予尔等，望好生收存。”
宋姜连忙率众人接旨，听着太监宣读那几句客套的赏赐语，心里却七上八下——公主赐糕点，看似恩典，可这消息要是传开，不知又会引来多少风波。
内侍走后，宋姜打开食盒，里面摆着十二块梅花糕，造型倒是周正，只是边缘烤得焦黑，糖霜也撒得很不均匀，显然是新手的手笔。孙二娘拿起一块闻了闻，咂舌道：“这手艺，比李顺差远了，也就比李逵兄弟强点。”
李逵在旁不乐意了：“俺烤的红皮蜜果比这强！”惹得众人一阵笑，气氛倒松快了些。
宋姜却没笑，他拿起一块糕点，轻轻掰开，里面的豆沙馅流了出来，甜得有些发齁。“把这些分下去吧，”他对众人道，“每人尝一块，剩下的……就当早点。”
话虽如此，他心里却清楚，这糕点绝不能像普通点心那般处置。果然，不到午时，就有消息传到后厨——蔡京府的管家在对面茶肆坐着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仙味居的门，显然是在打探动静。
“这老狐狸，鼻子比狗还灵。”李逵啃着梅花糕，含糊不清地说，“要不要俺去把他赶跑？”
“别惹事。”宋姜道，“燕青，你去看看，蔡京最近有什么动作。”
燕青领命而去，没多久就回来了，脸色凝重道：“哥哥，蔡京在朝堂上弹劾了三位宗室，说他们‘结交市井，有失体统’，明着是说别人，暗地里怕是在影射公主来咱们这儿的事。”
宋姜心里一沉——蔡京这是想借题发挥，把矛头引向延庆公主，进而动摇王贵妃在宫中的地位。而仙味居，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。
正说着，张掌柜匆匆走进来，手里拿着张帖子：“宋姜，工部的李侍郎派人送帖子，说明日要在雅间设宴请客，指名要吃公主赏过的‘同款糕点’。”
“他这是故意的。”扈三娘皱眉，“李侍郎是蔡京的门生，这分明是想把事情闹大。”
宋姜捏着那张帖子，暗自皱眉。拒绝便是不给李侍郎面子，答应了又等于承认与公主过从甚密，怎么都是错。“让李顺做些梅花糕，”他忽然道，“做得像些，但别完全一样，就说是仿照公主赏赐的样式改良的。”
孙二娘不解：“这有啥用？”
“至少能让人挑不出错处。”宋姜道，“李侍郎要的不是糕点，是个由头，咱们不给，他自会找别的由头；咱们给了，反倒让他没那么容易发难。”
当晚，李顺照着那梅花糕的样子，忙到深夜，终于做出十二块改良版的——边缘烤得金黄，糖霜撒得均匀，豆沙馅也调得甜而不腻，看着比公主做的精致多了。宋姜看着那些糕点，忽然叹了口气：“咱们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啊。”
第二日巳时，李侍郎果然带着几个官员来了，个个衣着光鲜，说话却阴阳怪气。“宋掌柜，听闻公主殿下赏赐了糕点？”李侍郎摸着胡须，似笑非笑地问，“怎么不拿出来让我等开开眼？”
“回大人，”宋姜躬身道，“公主赏赐的糕点太过珍贵，草民不敢轻易示人。不过后厨的师傅照着样式做了些改良版，若是大人不嫌弃，倒可以尝尝。”
李顺端上梅花糕，众人见了都赞不绝口，李侍郎却故意皱眉：“这和公主做的，怕是差远了吧？毕竟是金枝玉叶的手艺，寻常人哪学得来。”
“大人说的是。”宋姜顺着他的话头，“草民能仿其形，却仿不出那份贵气，公主的手艺，天下独一份。”
这话捧得恰到好处，李侍郎倒不好再发难，只得招呼众人吃菜。席间，他们故意聊些朝堂秘闻，时不时瞟向宋姜，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，却见宋姜始终笑眯眯的，只说些做菜的门道，半句不涉及其他。
酒过三巡，李侍郎的一个幕僚忽然道：“宋掌柜，听说你曾‘梦游仙境’？不知仙境里，可有比公主更尊贵的人物？”
这话看似玩笑，实则是在试探他与官家的关系。宋姜笑道：“仙境里只论仙缘，不论尊贵，就像这仙味居，来的都是客，不分高低。”
李侍郎等人碰了个软钉子，脸色都有些难看，没再多留，匆匆离去。他们刚走，武松就进来道：“哥哥，他们在巷口嘀咕，说要去见蔡京。”
“意料之中。”宋姜道，“李逵，你去通知燕青，让他盯紧些，看蔡京接下来要做什么。”
傍晚时分，燕青带回个坏消息：“蔡京打算让人散播谣言，说仙味居用‘仙术’迷惑公主，意图不轨。还说……要请钦天监来查探，说咱们这儿有‘妖气’。”
“放他娘的屁！”孙二娘怒了，“他敢来，俺就把他的胡子揪下来！”
“别冲动。”宋姜沉声道，“钦天监那帮人，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家伙，蔡京是想用这招把事情闹大，逼官家处置咱们。”
扈三娘忽然道：“或许……可以让公主帮忙？”
“不行。”宋姜摇头，“她已经被卷进来了，不能再让她冒险。”
众人都沉默了，灶间的火光映着一张张凝重的脸。宋姜望着窗外的夜色，忽然想起赵福金做的焦黑的梅花糕——那糕点虽丑，却带着份难得的真诚，不像朝堂上的尔虞我诈，藏着那么多刀子。
“有了。”宋姜忽然道，“李逵，你去宫里送些糕点，就说是‘改良版梅花糕’，谢公主的赏赐。不用见任何人，放下就走。”
李逵不解：“这有啥用？”
“有没有用，试试就知道。”宋姜道，“咱们现在能做的，就是把这盘棋，往乱里下。”
李逵领命去了，宋姜则走到账台前，拿起那剩下的半块公主亲制的梅花糕，轻轻咬了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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