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扫过金明池，仙味居所在的巷口来了队官差，为首的正是开封府的推官，身后跟着几个穿紫袍的钦天监官员，脸色肃穆得像要断案。
“宋宁何在？”推官扯着公鸭嗓喊，手里的铁链“哗啦”作响，惊得刚上门的食客纷纷后退。
宋姜正在后厨，闻声出来，见这阵仗心里一沉，却还是强作镇定：“官爷找草民何事？”
“何事？”推官冷笑一声，侧身让开，“钦天监的大人查得，你这仙味居妖气冲天，恐有妖术惑众，特来查验！”
几个钦天监官员立刻拿出罗盘、桃木剑，在店里东游西逛，罗盘的指针乱转，他们便煞有介事地摇头：“果然有妖气！这灶台方位冲了太岁，恐有邪祟依附！”
孙二娘在灶后听得火起，抡着锅铲就要出来理论，被扈三娘死死按住：“别中了圈套！”
宋姜上前一步，朗声道：“官爷明鉴，草民开的是酒楼，卖的是吃食，何来妖气？钦天监的大人若不信，可尝尝我这刚出炉的梅花糕，是正经粮食做的，没有半点邪祟！”
“放肆！”钦天监的为首者厉声道，“妖术岂会轻易显露？我等夜观天象，见金明池上空有黑气盘旋，源头正是你这仙味居！定是你用旁门左道迷惑人心，连延庆公主都被你蛊惑，实在胆大包天！”
这话戳在要害上，周围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，有胆小的已经开始往后退。宋姜心里清楚，这哪是查妖气，分明是蔡京在背后使坏，想用“妖言惑众”的罪名把他往死里整。
“大人这话可有证据？”宋姜目光扫过众人，“草民与公主素无深交，不过是她偶然来尝过两次菜，何来‘蛊惑’之说？若仅凭一句‘黑气盘旋’就定罪名，未免太过荒唐了！”
“证据？”推官从袖中掏出张纸，“这是蔡相公的奏折，说你自称‘梦游仙境’，编造虚妄之说，意图不轨。公主殿下金枝玉叶，岂容你这市井小民蒙骗？”
人群里忽然挤出个尖嘴猴腮的汉子，正是前几日来打秋风的刘二，此刻他指着宋姜喊：“我作证！我亲眼见他在后厨烧符水！还说能让人长生不老！”
“一派胡言！”武松往前一步，铁塔似的身影压得刘二缩了缩脖子，“后厨烧的是柴火，熬的是肉汤，哪来的符水？”
“你……你别吓我！”刘二色厉内荏，“好多人都看见了！”
宋姜冷笑——这刘二定是被蔡京的人收买了，想用伪证坐实他的罪名。他刚要反驳，就见钦天监的人拿着桃木剑往灶台上拍，嘴里念念有词，竟把孙二娘刚炖好的土里金炖牛肉打翻在地，油汤溅了满地。
“你敢！”孙二娘再也按捺不住，挣脱扈三娘冲出来，指着他们骂，“这牛肉炖了三个时辰，你们说掀就掀了？我看你们才是披着官服的恶鬼！”
“反了反了！”推官大叫，“竟敢辱骂钦天监大人，给我拿下！”
官差们刚要上前，武松横身拦住，手按在刀柄上：“谁敢动我仙味居的人，先问问我这刀答不答应！”他眼神如电，官差们竟被吓得不敢上前。
僵局之时，巷口传来马蹄声，王都头带着几个捕快赶来，见状皱眉道：“何事如此喧哗？”
“王都头来得正好！”推官像是见了救星，“这宋姜妖言惑众，蛊惑公主，钦天监已查出妖气，你快助我拿下这妖人！”
王都头看了看满地狼藉，又看了看宋姜凝重的脸，沉吟道：“蔡相公的奏折我也听说了，只是……定罪需要证据。钦天监说有妖气，可有实据？”
钦天监的人被问得一噎，支吾道：“天象示警，便是证据……”
“天象示警？”王都头笑了，“去年黄河泛滥，天象也示警了，怎不见诸位大人去堵缺口？反倒来这酒楼查妖气？依我看，不如先把这作伪证的刘二带回衙门问问，说不定能问出些真东西。”
刘二吓得腿一软，“扑通”跪倒在地：“都头饶命！是……是有人给了我五贯钱，让我这么说的！”
“哦？是谁给的钱？”王都头追问。
刘二眼珠乱转，刚要说话，就被推官厉声打断：“休要听这刁民胡言！王都头，你若包庇妖人，休怪我上奏弹劾！”
王都头脸色一沉：“我身为开封府捕头，只知按律办事，谁若想在我地界上罗织罪名，也得看看我答应不答应！”他对捕快们道，“把刘二带回衙门，好生盘问！宋掌柜，你暂且闭店停业，听候发落，若真有冤屈，官府自会还你清白。”
这已是眼下最好的结果。宋姜拱手道：“多谢都头。”钦天监的人见拿不到人，虽不甘心，却也不敢公然与王都头翻脸，只得悻悻离去，临走时还撂下狠话：“这事儿不算完！”
人群散去后，孙二娘看着地上的牛肉心疼得直跺脚：“这群狗官！蔡京那老狐狸，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！”
“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。”宋姜望着紧闭的门，“他们让我闭店，就是想断了咱们的生计，再慢慢罗织罪名。燕青呢？让他赶紧去查，蔡京下一步想做什么。”
扈三娘端来碗水，递给他：“王都头肯帮忙，已是万幸。只是……闭店久了，怕是人心会散。”
“不会。”宋姜喝了口水，“张掌柜、王员外他们不会坐视不理，还有……宫里那位，未必会任由蔡京这么折腾。”
果然，傍晚时分，燕青匆匆回来，带来两个消息：一是蔡京已让人在城外贴满告示，说仙味居是“妖店”，怂恿百姓举报；二是宫里传来消息，延庆公主得知此事后大闹了一场，王贵妃已进宫面圣。
“公主……”宋姜心里五味杂陈，他本不想让她卷入，却还是连累了她。
“公明哥哥，咱们现在怎么办？”李逵急得直转圈，“总不能坐以待毙啊！”
宋姜走到灶前，看着那口炖肘子的行军锅，忽然道：“孙二娘，再炖一锅牛肉，用最好的料。李逵，你替我送份去王都头府里，就说多谢他仗义执言。”
“送牛肉？”李逵不解，小声嘟囔：“这时候～还有心思送礼呢？”
“这不是送礼，是送个念想。”宋姜道，“王都头肯帮咱们，就不会怕蔡京的威胁。咱们得让他知道，仙味居不是好欺负的，背后有人撑腰。”
他又转向燕青：“你去童府，就说仙味居被人诬陷，若咱们倒了，下一个遭殃的可能就是他。再让王员外往宫里递个话，就说草民有证据证明清白，只求面圣陈词。”
夜色渐深，仙味居的灯却亮着。宋姜坐在灶前，添了把柴，火光映着他的脸，忽明忽暗。灶上的水开了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，像极了他此刻翻涌的心绪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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