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行人到沈曜的院子门口，守在门边的沈管家一眼瞧见桑九，连忙躬身迎了上去，引着人往里走。
“少爷，少夫人到了。”
管家的话音刚落，沈曜便抬了抬手，淡声道。
“你先出去守着。”
桑九立在原地，目光落在那人身上，见眼前的人是沈曜，不禁有些疑惑。
“你找我有事？”
“沈铎寻你寻得紧，连我这儿都没打算避讳。他在游戏里撒了人手翻遍了也没找到你，我便只能让人在门口守着，等你过来。”
话音落，沈曜侧身一步，将身后那间密室的入口露了出来。
桑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，看着他这副模样，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这两人之间关系。
她没再多想，快步走进密室躺进游戏舱，登入游戏。
意识回笼的瞬间，她睁开眼，视线扫过周遭，只见先前在官道上撞见的那名驿卒正昂首立在最前面，双手捧着个明黄折子，郑重其事地递到石嬷嬷手中。
“太后凤体违和，恐有不测，还望郡主即刻动身。陛下不便下旨，但意思是命郡主轻装简行，切莫惊动朝野内外。”
“自然，老奴这就去为郡主收拾行装，即刻出发。”
石嬷嬷压着桑九的手腕，不让她开口，带着人脚步匆匆地往内院走。
“老姐姐，郡主还没及笄呢！当年灵犀郡主被太后安置在这庄子上，可是千叮万嘱，说好了郡主及笄前半步都不能踏出庄子。如今陛下一道圣旨，就这么轻飘飘地，把这些年的规矩都给破了……”
吴嬷嬷当即上前一步，话说到一半，却被石嬷嬷抬手制止。
石青垂着眼帘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着的福纹，心头却是一片清明。
人年纪越大，行事越是瞻前顾后，可有些事，由不得她们畏缩。
如今朝局暗流涌动，储位之争渐显锋芒，自家郡主身负云阳长公主一脉的荣光，一直是那人眼中的眼中钉、肉中刺。
想起前日影宗传来的密信，她心头便是一沉。
据说镇国公世子已从清云观还俗，即将接管西北兵权。
陛下素来忌惮长公主旧部势力，如今那位一直清心修行的世子要是手握重兵，他岂会坐视新君再重走一遍十几年前的老路，让郡主与世子联手？
这道圣旨，哪里是太后病危的急召，分明是催郡主回京的催命符。
可即便明知道前路凶险，郡主也必须回去。
若抗旨不遵，一顶 “不孝” 的罪名扣下来，足以让郡主今后在皇城无立足之地。
就算太后凤体无恙，届时得知郡主竟为了当年那道批命，连她的面都不肯去见，那才是真真正正寒了太后的心，断了郡主在皇城的最后一点倚仗。
想到这里，石嬷嬷眸光一凛，当即扬了扬手，将身后几个心腹婆子唤至近前。
她的声音压得极低，却字字铿锵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利落。
纵然眼下情形急迫，交代起事情来依旧条理分明，一项项安排得滴水不漏。
“去库房取郡主的素色锦袍，再备上几件轻便的常服，切记不要带华贵的配饰，免得招摇。”
“马厩那边再去清点一遍，务必选脚力最好的千里驹，草料和饮水都要备足。”
“还有，把郡主常用的那方暖玉砚和几卷字帖带上。”
她常年主理庄子内务，积威甚重，此刻话音落下，满院人便不敢有半分耽搁。
原本安静的院落瞬间被调动起来，婆子们快步穿梭于各房各院，宫女们捧着衣物首饰往来奔走，连平日里慢悠悠的杂役小厮，也都提着水桶、扛着箱笼，脚步匆匆地忙碌起来，一派紧张却丝毫不乱的景象。
“去把先前挑好的那几个伶俐宫人领来，让郡主过目。”
走到院门口，石嬷嬷脚步一顿，侧身拉住身侧的吴嬷嬷，叮嘱起来。
“郡主的出行马车必须仔细拾掇妥当。垫褥得铺三层新棉，务必软和贴身，车厢里的暖炉、靠枕、小几一样都不能落下！还有随行的护卫队，人数要配齐，身手得是拔尖的，别人我不放心，你务必亲自去点检安排，这桩事可是顶顶要紧的，半点差错都出不得！”
她顿了顿，又想起什么似的，补充道。
“再去厨房吩咐一声，备上郡主平素爱吃的红豆糕、杏仁酪，还有几样爽口的茶果，都用食盒好生盛了，路上也好让郡主垫垫肚子。”
不过半盏茶的工夫，桑九便被石嬷嬷按在了雕花镜前。
石嬷嬷亲自指挥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宫人上前，解下她身上原有的常服，换上一袭月白色暗纹锦袍。
领口绣着几枝淡墨竹影，裙摆坠着细碎的银线流苏，行走间只隐约晃出一点微光，既轻便适合赶路，又透着郡主该有的矜贵体面。
桑九垂着眼帘，任由宫人挽起长发，松松绾了个垂挂髻，只簪了一支石嬷嬷从妆盒里取出的支羊脂玉簪。
直到妆发齐齐收拾妥当，石嬷嬷才上前两步，围着她转了一圈，抬手理了理她肩头的衣料，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桑九这才抬眸，望向镜中映出的人影。
镜子里面她身后先前围着她梳洗装扮的几个宫人，此刻正齐齐整整地立在她身后，垂首敛目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，规规矩矩地候着她的示下。
石嬷嬷上前一步，低声为桑九解说。
“郡主此番回皇城，虽不是朝贺的正式场合，不必讲那些繁文缛节，但身边也少不得贴心人伺候。按郡主的规制，出行该配一等宫女二人，专管郡主的起居梳妆；二等宫女二人，打理衣裳首饰；三等宫女二人，负责传信跑腿，统共六人。郡主瞧瞧，可有合眼缘的？若是看中了，往后便让她们跟着您，路上也能陪着您说说话。”
桑九缓缓转头，目光扫过面前垂首侍立的宫人，像拂过一片整齐的青竹。
既然石嬷嬷说了让她自己挑，桑九便从镜前起身，慢悠悠地走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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