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昭宁踩着雪回到侯府时,后颈的寒毛还竖着。
青袍男人的眼神像根刺,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——七年前生母毒发那日,她躲在廊下,也见过这样淬毒的目光。
姑娘。春桃捧着热姜茶迎上来,手在发抖,夫人差人来催了三次,说您晚膳都没用,要亲自来问。
顾昭宁接过茶盏,指尖触到暖意才缓过神。
她解下斗篷,雪水顺着丝绦滴在青砖上,去厨房要碗酒酿圆子,就说我饿了。春桃应了要走,她又补一句:把我那套素银头面收进暗格,再往门上撒点香灰。
春桃一愣,随即点头跑开。
顾昭宁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,生母临终前塞给她的《治家要略》在妆匣最底层,此刻像块烧红的炭。
当年苏氏被灌下鹤顶红前,攥着她的手说守拙藏锋,可如今刀尖都抵到侯府喉管了,再藏下去,怕是要连骨头都被啃干净。
戌时三刻,沈捕头的暗号在院墙外响起。
顾昭宁裹着件灰布短打,从狗洞钻出去时,春桃刚把撒了香灰的门闩插上——若有人夜闯,香灰会落进铜盆,发出细碎的响。
李成家在后街,门房养了两条獒。沈捕头压低声音,腰间短刀在月光下泛冷,我前日踩过点,西墙有棵老槐树,能翻进去。他瞥了眼顾昭宁的软底鞋,姑娘要是害怕......
我生母的牌位还在祠堂受冷。顾昭宁打断他,指尖摸向袖中银护甲,李成见过玉履斋的靴子,就该知道有些话,只能从他嘴里掏。
老槐树的枝桠擦过顾昭宁的脸,她落在青砖地上时,听见前院獒犬的低吠。
沈捕头的短刀挑开窗纸,霉味混着酒气涌出来——李成醉倒在桌前,酒坛滚在脚边,案上堆着半开的账本。
醒了。沈捕头用刀背敲了敲李成的后颈。
男人猛地抬头,酒气喷在顾昭宁脸上,你们......你们是官差?我可没犯事!
顾昭宁扯过账本,指尖划过字标记的那页:裴府三管事去年死在庄子上,是你送的毒酒。
玉履斋的靴子,也是你替人买的。她将银护甲抵在李成手腕上,说,谁让你盯着侯府?
李成的汗顺着下巴滴在账本上,是......是陈管家,忠顺伯府的陈管家!
他说侯府那个苏氏知道太多,留着是祸根......他突然哽住,眼睛瞪得像铜铃,不对,你们怎么知道苏氏?那事都过七年了......
七年?顾昭宁的指甲陷进肉里,我娘被灌毒酒那天,你也在场是不是?
李成突然扑向案头的烛台,沈捕头反手一肘砸在他后心。
男人摔在地上,哭嚎着拽住顾昭宁的裤脚:姑娘饶命!是忠顺伯夫人下的令,她说苏氏当年救老侯爷时,看到过边军粮草的账......
大门被撞开的声响震得烛火乱晃。
顾昭宁转身时,看见三个带刀的黑影冲进来,为首的举着火把,刀鞘上缠着金线——是宫城侍卫的标记。
顾姑娘!最前面的侍卫喘着粗气,刘公公让小的来报,太后今早传旨,说侯府嫡女顾明姝德行兼备,要召进宫中封选侍!他扫了眼地上的李成,宫里的暗卫已经往这边来了,您得赶紧走!
沈捕头拽起顾昭宁就往窗外跑。
后巷的风灌进领口,她听见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突然被人猛地一拉,撞进件绣着龙纹的玄色大氅里。
萧......
萧承煜的声音裹着寒气,却带着几分暖意,刘公公说你在查苏氏旧案,朕让人清了这条街。他的手按在她后背上,推着往巷口走,忠顺伯夫人是太后的表侄女,当年边军粮草案,太后没少往她手里塞银子。
顾昭宁猛地抬头,月光下,帝王的眉峰像把出鞘的剑:您怎么会......
朕亲政那天,在御书房发现本账册。萧承煜将她塞进停在巷口的马车,上面记着这些年后宫送出去的脂粉钱,最后一页,是苏氏的名字。他扶着车辕,目光灼灼,顾昭宁,你要查的,也是朕要清的。
马车碾过残雪的声响里,顾昭宁摸出袖中半块烧剩的血书。
窗外的天已泛白,她望着车帘外萧承煜的身影越来越远,手指慢慢蜷紧——侯府是她的根,可这根若想扎得深,得先把上面的烂泥全挖干净。
回侯府。她对车夫说,声音里裹着晨雾里的冰碴,告诉春桃,把祠堂的香换了,我要亲自给母亲上柱新香。
马车转过街角时,顾昭宁瞥见房顶上闪过道黑影——是萧承煜的暗卫。
她靠在软枕上,嘴角终于勾出抹笑。
有些局,她从前只能在侯府里破;现在,有了这把帝王剑,她倒要看看,谁还能拦着她翻旧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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