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内,萧绝盯着案头那碟散发着诱人甜香与油脂光泽的蜜汁叉烧,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。叉烧切得薄厚均匀,边缘带着恰到好处的焦糖色,蜜汁莹亮,间杂着几粒白芝麻,视觉与嗅觉的双重诱惑,对于已经茹素近两月的他而言,不啻于一场酷刑。
【就一块……小小的一块……太医都说朕脉象大好了……】内心挣扎的念头蠢蠢欲动。他甚至可以想象出这块肉入口时,外层微焦甜蜜、内里软嫩多汁的口感……福顺垂手侍立一旁,眼观鼻鼻观心,仿佛那碟“罪证”不存在。
就在萧绝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筷子时,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嗓音。
“陛下,该喝下午的参茶,休息片刻了。”叶悠悠扶着腰,在青黛的搀扶下缓步而入。她的孕肚已相当明显,行动虽慢,但气色红润,眉宇间带着温柔与关切。
萧绝的手瞬间缩回,仿佛被烫到一般,下意识地用一本奏折盖住了那碟叉烧,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。他清了清嗓子,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:“悠悠,你怎么过来了?不是说好朕自己记得休息么?”
叶悠悠目光如炬,先是在他脸上扫过,随即落在那本“压”着什么东西的奏折上,又嗅了嗅空气中那丝不易察觉的、与御书房墨香格格不入的甜腻肉香,眉梢微挑。
她没立刻戳穿,而是走到他身边,将手中食盒放在桌上,取出温热的参茶和一碟精致的山药红枣糕。“到时辰了,怕陛下政务繁忙忘了。”她将参茶推到他面前,语气自然,却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,“近来御膳房新换了位岭南来的点心师傅,手艺是不错,就是口味偏甜腻了些,陛下脾胃刚调理好,还是少吃为妙。”
萧绝:“……” 他端起参茶,借低头喝茶掩饰尴尬。果然,什么都瞒不过她。
叶悠悠在他身旁坐下,这才看向那本“可疑”的奏折,似随意问道:“陛下在看什么紧要奏章,竟要用奏折压着?”
萧绝心中叫苦,面上强撑:“呃……是泉州郑和刚送来的奏报,言及两艘海船龙骨已基本完工,正在铺设甲板、安装桅杆,进度喜人。朕……朕正看得入神。”
“是吗?”叶悠悠伸手,轻轻将那本奏章移开。下面,那碟晶莹油亮的蜜汁叉烧,无所遁形。
空气安静了一瞬。福顺的头垂得更低了。
叶悠悠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碟叉烧,又抬眼看了看萧绝。
萧绝老脸一红,咳了一声:“这个……是福顺自作主张拿来的,朕正要训斥他……”
福顺:“???”(陛下,不是您暗示的吗?) 但他只能含泪背锅,连忙跪下:“老奴该死!老奴见陛下近日胃口不佳,一时糊涂……”
叶悠悠摆摆手,示意福顺起来,叹了口气,看向萧绝,眼中并无多少责怪,更多的是无奈与心疼:“我知道这几个月委屈你了。但‘解毒固本丹’的药效,正在与体内余毒最后胶着抗衡的关键时期,饮食油腻辛辣,会助长邪热,干扰药力,甚至前功尽弃。你难道想再经历一次咳血晕倒,让我和孩子们担惊受怕吗?”
她语气轻柔,却字字敲在萧绝心上。
萧绝顿时什么馋虫都没了,只剩下愧疚。他握住叶悠悠的手,郑重道:“是朕糊涂。朕保证,在彻底痊愈前,绝不再碰任何禁忌之物。这碟东西,立刻撤下去。”
“倒也不必浪费。”叶悠悠让青黛将叉烧端走,“赏给今日当值的侍卫们吧,他们辛苦了。”
风波平息,萧绝乖乖吃了两块山药糕,喝了参茶,在叶悠悠的监督下,起身在殿内走动片刻。说来也怪,虽然被“抓包”有些尴尬,但被她这样管着,他心里竟觉得无比踏实温暖。
接下来的一个多月,萧绝严格遵从医嘱,再无半分逾越。叶悠悠的针灸手法越发精妙,常常能让他感觉到体内有暖流随针而动,冲刷着一些常年滞涩之处。每日服用的丹药,也从最初的清凉感,逐渐变为温煦的滋养感。
变化是显而易见的。萧绝的脸色日渐红润,不再是病态的苍白或潮红,而是健康的色泽。眼中常年因疲惫和病痛而有的血丝消退了,目光更加清亮锐利。胸闷、心悸、夜间盗汗等症状几乎完全消失。连早年征战留下的、每逢阴雨天便隐隐作痛的旧伤处,也轻松了许多。
最明显的是精力。以往批阅奏章两个时辰便会感到倦怠,如今连续处理三四时辰政务,依然神采奕奕。他甚至重新捡起了荒废许久的武艺,每日清晨在院子里练一套拳脚,虽不及当年迅猛,却也能感到力量在一点点恢复。
三个月转瞬即逝。
这一日,萧绝服下了最后一粒“解毒固本丹”。叶悠悠为他仔细诊脉,指尖下,脉象平稳有力,从容和缓,尺脉沉实,再无往日那虚浮紊杂之感。她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,又反复确认了几次。
“如何?”萧绝虽自觉身体大好,但仍有些紧张。
叶悠悠抬头,看着他,眼中渐渐泛起水光,那是如释重负的喜悦:“脉象平和稳健,气血充沛通畅。你体内沉积多年的余毒,已彻底拔除!脏腑暗伤,也修复了七七八八!萧绝,你的身体……真的好了!”
萧绝闻言,先是一愣,随即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。他猛地站起身,感觉四肢百骸充满了久违的、澎湃的力量感,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无形枷锁。他忍不住在殿内来回踱了几步,步伐稳健有力,再无一丝虚浮。
“好!好!好!”他连说三个好字,突然心血来潮,扬声吩咐,“福顺!取朕的弓箭来!去御花园!”
“陛下?”福顺有些迟疑地看向叶悠悠。
叶悠悠笑着点头:“去吧,小心些,莫要太过剧烈即可。”
御花园开阔处,箭靶早已设好。萧绝接过他惯用的那把黑檀铁胎弓,入手沉甸甸的,曾经病中觉得颇为费力,此刻却只觉得趁手。他搭箭,拉弦,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,弓弦瞬间被拉成满月。
“嗖——!”
“咄!”
箭矢破空,稳稳钉入百步外的靶心,尾羽轻颤。
“好!”围观的侍卫宫人忍不住低声喝彩。
萧绝自己也是精神一振,感觉手臂腰腹力量充盈,毫无滞涩。他再次抽箭,挽弓,瞄准,释放。
一箭,又一箭。
箭箭不离靶心!
十箭射毕,靶心区域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。萧绝放下弓,气息微喘,但面色红润,眼中神光湛然。他感受着双臂因用力而微微发热的酸胀感,以及胸腔中那颗强健有力跳动的心脏,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与豪情油然而生。
“哈哈哈哈!”他放声大笑,笑声爽朗洪亮,震得枝头鸟儿惊飞,“痛快!朕好久没这么痛快了!”
他转身,大步走向一直含笑看着他的叶悠悠,不顾周围还有旁人,一把将她拥入怀中,力道之大,让叶悠悠轻呼一声。
“悠悠,”他在她耳边低语,声音带着激动后的微颤,“朕的命,是你救的。两次。”
一次是当年淮南王宫变,她三日不眠将他从鬼门关拉回;一次是如今,她用三个月心血,为他根除痼疾,赋予他新生。
叶悠悠靠在他坚实温暖的怀抱里,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,心中那块悬了多年的大石,终于轰然落地。泪水无声滑落,却是喜悦的泪水。【以后再也不用日夜担心他的身体了,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,去做想做的事,去看想看的风景……】
两人相拥片刻,萧绝才松开她,却依然牵着她的手,意气风发道:“走,悠悠,陪朕去一趟泉州!”
“现在?”叶悠悠讶然,“陛下,您的身体刚……”
“朕感觉前所未有的好!”萧绝打断她,眼中闪烁着锐利而兴奋的光芒,“郑和的奏报说,那两艘海船已近完工,水手训练也颇有成效。朕要亲自去看看,我大燕迈向海洋的第一步!”
帝后轻车简从,由精锐禁军护卫,三日后抵达泉州。
泉州湾畔,新建的市舶司衙署和船坞规模已然可观。得知皇帝皇后亲临,郑和率领属官及一众工匠、水手头领,早已在码头恭候。
当萧绝与叶悠悠携手走下御辇时,郑和等人皆是一惊。他们上次面圣,还是在萧绝病中,虽威严不减,但难掩病色。而眼前的天子,面色红润,目光炯炯,步伐沉稳有力,浑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威仪与一种重获新生的锐气,仿佛年轻了十岁!
“臣等叩见陛下、皇后娘娘!”众人连忙跪拜。
“平身。”萧绝抬手,目光已迫不及待地投向海湾。
只见两艘体量远超寻常海船、造型独特的巨舰,正静静地停泊在深水区。船体线条流畅,尖底龙骨结构清晰可见,高大的桅杆已然竖起,虽然帆索尚未全部挂上,但已能想象其扬帆出海时的雄姿。
“好!好船!”萧绝赞叹,在郑和的引导下,登上了其中一艘已经基本完工的宝船。甲板宽阔平整,舵楼结构精巧,郑和介绍着水密隔舱、改良尾舵、以及可以调节角度的帆索系统,萧绝听得频频点头,不时询问细节。
叶悠悠则在女官搀扶下,在码头远观。她看着那两艘凝聚了她提供的知识、工匠心血、以及萧绝对海洋憧憬的巨舰,心中亦是澎湃。这就是起点,将大燕的目光引向蔚蓝的起点。
视察完毕,萧绝将郑和及主要官员召至市舶司衙署。
“郑卿,辛苦了。”萧绝看着这位被海风吹得面色黝黑、却精神矍铄的老臣,赞赏道,“短短数月,能有此成效,你功不可没。”
郑和激动道:“全赖陛下、皇后娘娘信任支持,及泉州上下官民齐心!如今两艘宝船不日即可下水试航,招募的五百名水手也已训练三月,熟悉海图、号令、操帆及基础格斗。只待陛下旨意,便可择吉日扬帆,首航南洋吕宋、爪哇等地!”
萧绝颔首:“很好。首次航行,不求获利多少,重在熟悉航路,建立联系,带回确切的海图与信息。船上所载货物,可按皇后先前所定,以丝绸、瓷器、棉布为主,另备部分土豆种薯及种植法图解,作为礼物与交换之物。”
“臣遵旨!”郑和领命。
萧绝沉吟片刻,目光扫过窗外海湾中那两艘宝船,又看向远方无垠的海天交界处,眼中野心之火熊熊燃烧。
“两艘船,只是一个开始。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千钧之力,“郑和,你此次航行归来,带回详实海图与航路经验后,朕要你着手规划——三年之内,我大燕水师,至少要拥有十艘此等规模的改良海船!不仅要能远航南洋贸易,更要能巡弋海疆,震慑宵小,保护商路,甚至……探索更遥远的未知海域!”
十艘!众人皆是一震。建造如此巨舰,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,将是一个天文数字。如今造这两艘,已动用了内帑五十万两并多方筹措,十艘……
叶悠悠也看向萧绝,明白他这是身体康复后,雄心再起,决意要大力开拓海疆了。这是好事,但……
果然,立刻有随行的户部官员面露难色,出列谨慎道:“陛下雄心壮志,臣等钦佩。然则,国库近年虽有盈余,但北境战后抚恤、各地水利兴修、粮种推广在在需款,若再大兴造船,恐力有未逮啊……”
钱。永远是最大的现实问题。
萧绝似乎早有预料,他嘴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,目光却锐利如刀:“国库的钱,自然要用在紧要处。但这造船的钱……未必全要国库来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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