窝棚缝隙外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,敲打着林晚紧绷的神经。猎隼靠在对面,闭目养神,但每隔一段时间,他都会睁开眼,警惕地扫视外面,或者调整一下隐蔽物的角度。他的存在,像一块投入这混乱泥潭的冰冷岩石,暂时隔开了大部分直接的威胁,但林晚知道,这种安全脆弱得像一层薄冰。
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。第二天傍晚,猎隼再次离开了藏身点,这次他离开的时间更长。当他回来时,夜色已经浓重,他身上带着更浓的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,脸色也更加难看。
“联系上了,”他哑着嗓子,将一个油腻的纸包扔给林晚,里面是几个还算新鲜的面包和一瓶水,“但情况有变。‘信天翁’和组织的清理小队都加大了搜查力度,常规的偷渡渠道被看得太紧,风险太高。”
林晚的心沉了下去:“那怎么办?”
猎隼撕开一个面包,机械地咀嚼着,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:“还有一个办法,更危险,但可能更快。我们需要找一个‘医生’。”
“医生?”林晚愣住了,在这种地方找医生?
“不是普通的医生,”猎隼咽下干硬的面包,喝了口水,“是‘黑市医生’。他们在这里处理一些……不能见光的伤势,也提供一些特殊的‘服务’,比如,修改身份,甚至……一定程度上的易容。”
易容?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。这听起来像是电影里的情节。
“我们需要新的身份,彻底改头换面,才能混上离开这里的运输工具。”猎隼解释道,“那个医生叫‘蝰蛇’,技术不错,但要价很高,而且……名声不好。”
“名声不好?”
“他只为钱服务,没有立场。如果‘信天翁’或者组织出价更高,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们卖掉。”猎隼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,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。
这是一个与虎谋皮的选择。
“没有别的办法了吗?”林晚感到一阵寒意。
猎隼摇了摇头:“这是目前我能找到的、最快离开这里的途径。我们必须赌一把,赌在我们被找到之前,他能完成工作,并且暂时保持‘职业道德’。”
他看向林晚,目光锐利:“你怕吗?”
怕?林晚摸了摸腕上的红绳,感受着内衬里那几样东西的存在。她经历的恐惧已经太多,多到几乎麻木。
“不怕。”她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,“需要我做什么?”
“跟着我,保持镇定,无论看到什么,听到什么,都不要表现出异常。”猎隼站起身,“我们现在就去找他。时间不等人。”
他们再次融入“堕落天堂”夜晚的混乱之中。猎隼带着林晚穿过更加狭窄、更加肮脏的巷道,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烈的腐败和化学药品的气味。最终,他们停在一扇没有任何标识、漆成黑色的铁皮门前。门上方,一个破损的摄像头歪斜地对着门口。
猎隼有节奏地敲了敲门,三长两短。
过了一会儿,门上一个小滑窗被拉开,一双浑浊而警惕的眼睛在后面打量着他们。
“找谁?”一个干涩的声音问道。
“蝰蛇医生。”猎隼用当地话回答,“老朋友介绍,来看‘皮肤病’。”
里面沉默了几秒,然后是锁链滑动的声音。铁皮门被拉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。
“进来。”那个干涩的声音说道。
门内是一个狭小、杂乱无章的前厅,灯光昏暗,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、福尔马林和某种……肉类腐败的混合气味,令人作呕。墙壁上挂着一些看不出用途的、闪着寒光的金属器械,角落里堆放着沾满污渍的纱布和空药瓶。
一个穿着沾满不明污渍白大褂、身材干瘦、头发稀疏、眼神如同真正毒蛇般阴冷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。他就是“蝰蛇”。他的手指细长而苍白,正用一块布擦拭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刀。
“生面孔。”蝰蛇的目光像冰冷的爬行动物,扫过猎隼,最后落在林晚身上,在她脸上和身上停留了片刻,带着一种评估货物般的审视,“什么‘皮肤病’?”
猎隼没有废话,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用橡皮筋捆扎的美金,放在旁边一张布满划痕的金属桌上:“我们需要两张新脸,越快越好。”
蝰蛇瞥了一眼那叠钱,没有去拿,反而嗤笑一声:“就这点?只够给一个人做最基础的‘清洁’。”
“这是定金。”猎隼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做完之后,付双倍。”
“双倍?”蝰蛇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,但随即又被谨慎取代,“你们惹的麻烦不小吧?外面风声很紧。”
“这不是你该关心的。”猎隼上前一步,身上那股经历过尸山血海的气势隐隐散发出来,“你只需要告诉我们,做,还是不做。”
蝰蛇被他的气势所慑,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,眼神变幻不定。他看了看桌上的钱,又看了看猎隼和林晚,似乎在权衡风险和收益。
最终,贪婪占据了上风。
“做!”他咬了咬牙,“但价格要三倍!而且,只能先给一个人做。做完付清一半,确认安全后再做另一个。”
猎隼盯着他看了几秒,点了点头:“可以。先给她做。”他指了指林晚。
蝰蛇的目光再次落到林晚脸上,那眼神让林晚感到极度的不适,仿佛自己是一件待处理的材料。
“躺到那张椅子上去。”蝰蛇指了指房间角落一张类似牙科治疗椅、但更加破旧、上面还残留着可疑暗红色污渍的金属椅子。
林晚的心跳加速,她看了一眼猎隼。猎隼对她微微点了点头,眼神示意她照做。
林晚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走向那张椅子。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,她躺了上去,感觉像是躺上了祭坛。
蝰蛇打开一个工具箱,里面是各种型号的手术刀、针剂、以及一些林晚从未见过的、闪着诡异光芒的药剂。他戴上橡胶手套,那苍白细长的手指在冰冷的器械间移动,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“放松点,小姑娘,”蝰蛇凑近,那股混合着化学药剂和口臭的气息喷在林晚脸上,“只是稍微改变一下你的颧骨线条,眼角角度,再给你换一层‘皮肤’……过程有点疼,但死不了人。”
他拿起一支装着透明液体的针管,针头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。
林晚死死咬住下唇,闭上了眼睛。她能感觉到冰冷的酒精棉擦拭在脸颊和额角的皮肤上,能听到器械碰撞的细微声响,能闻到更加浓烈的化学药剂气味。
为了活下去,为了复仇……
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——
“砰!!!”
一声巨响,那扇黑色的铁皮门猛地向内爆开,木屑纷飞!
“不许动!举起手来!”
刺目的强光手电筒光束瞬间射入,照亮了房间里的一切!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、戴着面罩、手持冲锋枪的身影如同神兵天降,冲了进来!枪口齐刷刷地指向房间内的三人!
蝰蛇吓得怪叫一声,手中的针管“当啷”落地。
猎隼的反应快到了极致,在门被撞开的瞬间,他已经如同猎豹般向侧后方翻滚,同时拔出了腰间的手枪!
“噗噗噗!”加装了消音器的枪声沉闷地响起!
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!
但更多的人涌了进来!火力瞬间覆盖了猎隼所在的位置!
“抓住那个女人!”一个似乎是头目的黑衣人用英语厉声喝道!
他们的目标是她!是“钥匙”!
林晚从椅子上惊坐而起,就看到猎隼在弹雨中狼狈地闪避,利用杂乱的家具作为掩体还击,但他显然处于绝对劣势!
蝰蛇早已抱着头缩到了桌子底下,瑟瑟发抖。
完了!林晚的脑海中一片空白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猎隼猛地将一个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、拳头大小的金属罐体朝着门口的方向扔去!
“砰!”罐体炸开,释放出大量浓密刺鼻的白色烟雾!
催泪瓦斯?!
瞬间,整个房间被浓烟充斥,视线一片模糊,辛辣的气体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睛和呼吸道,引发剧烈的咳嗽和流泪!
“走!”猎隼的吼声在浓烟中响起,他冲破烟雾,一把抓住林晚的手臂,不顾一切地朝着房间另一个方向、一扇之前被杂物半遮掩的后门撞去!
“砰!”木屑纷飞,后门被撞开!
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入后门外的黑暗小巷,身后是黑衣人的怒吼、咳嗽声和零星的枪声。
猎隼没有丝毫停留,拉着林晚,沿着曲折的小巷发足狂奔!他的手掌如同铁箍,抓得林晚生疼,但此刻这疼痛却成了她还活着的证明。
浓烟和催泪瓦斯的刺激让林晚眼泪鼻涕横流,肺部火辣辣地疼,但她不敢停下,只能拼命跟着猎隼的脚步。
他们刚刚离开那片区域,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更加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!显然,那些黑衣人和可能被引来的其他势力发生了交火!
“堕落天堂”的夜晚,因为他们的到来,变得更加“热闹”了。
猎隼带着林晚,像两只被猎犬追逐的兔子,在迷宫般的巷道里亡命穿梭,最终再次甩掉了可能的追踪,躲进了一个散发着恶臭、堆满腐烂垃圾的排水渠涵洞里。
两人瘫坐在冰冷的、黏腻的污水中,剧烈地喘息着。猎隼的肩膀在刚才的突围中似乎又被流弹擦伤,鲜血浸湿了衣袖。林晚则浑身沾满污秽,脸上还残留着被化学药剂刺激后的红肿和泪痕。
易容计划彻底失败,还差点落入敌手。
“他们……怎么会找到那里?”林晚喘着气,心有余悸。
猎隼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,眼神阴鸷:“蝰蛇……那个杂碎!他肯定在我们进去之后,就偷偷报了信!他想拿双份的钱!”
背叛,在这片土地上,如同呼吸般平常。
林晚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。在这里,似乎没有任何规则,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。
猎隼靠在冰冷的混凝土管壁上,闭上眼睛,剧烈地咳嗽了几声,显然催泪瓦斯对他的影响也不小。
“计划……失败了。”他喘息着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,“常规渠道走不通,黑市医生也……我们必须另想办法。”
他睁开眼,看向涵洞外那片被罪恶灯火映照得泛红的夜空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疯狂。
“还有一个地方……一个更危险,但或许能一劳永逸解决我们身份和离开问题的地方。”
“哪里?”林晚问。
猎隼转过头,看着她,一字一句地说道:
“‘信天翁’设在这里的……地区总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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