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启三年冬末,经过长途跋涉,穿行于覆雪的山林与冰封的河谷,
黄台吉率领着他那支总计近两万人的队伍,抵达了朝鲜咸镜北道的稳城邑附近。
长途行军的疲惫刻在每个人脸上,
但求生的欲望让这支队伍保持着沉默的纪律。
稳城邑背靠长白山脉余脉,群山环绕,仅有三条狭窄山道与外界相通。
在黄台吉眼中,此地易守难攻,且有天然港湾(稳城湾)可通海路,正是理想的暂栖之地。
更重要的是,根据岳托手下探子回报,此城守备极其空虚。
自今年四月朝鲜“仁祖反正”政权更迭以来,
内部政局未稳,对北方边境的防御有所松弛。
稳城邑作为边境都护府,此时城内仅有守军约六百人,
其中过半是临时征发的乡勇,正规边军不足两百。
城墙低矮,仅丈八高,周长不足三里,
防御器械仅有弓箭、滚木礌石和少量火油罐,没有火炮。
而黄台吉手中,不仅有两千余经历初步整训、战意求生欲极强的战兵,更有一张王牌,
他从赫图阿拉带出的汉人工匠队伍,以及随行装备了数十杆鸟铳和三门小型佛郎机炮的火器队。
这些火器虽不及鬼军犀利,但在此刻的朝鲜边境,已是压倒性的力量。
没有休整,黄台吉下令立即攻城。
他需要迅速拿下此地,获得城墙庇护和物资补给,
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朝鲜援军,更需稳住军心。
战斗在午后开始,过程近乎一面倒。
黄台吉的火炮被推至前沿,三门佛郎机炮对准了稳城低矮的东门,和一段看起来不甚牢固的城墙。
炮手是汉人匠师亲自操作或指导的。
点火,轰鸣!
实心铁弹呼啸而出,狠狠砸在夯土包砖的城墙上,砖石崩裂,烟尘四起。
一轮齐射,城墙便已出现缺口,城门更是摇摇欲坠。
朝鲜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打懵了。
他们何曾见过这等阵势?
惊恐的尖叫在城头响起。
未等他们组织起像样的反击,
黄台吉的火枪队已在盾牌掩护下推进至百步之内,
排成三列,轮番射击。
铅弹如雨点般泼向城头,压制得守军不敢露头。
与此同时,扛着简陋云梯的步兵,在弓箭手掩护下,
呐喊着一拥而上,顺着炮火轰开的缺口和几处城墙奋力攀爬。
朝鲜守军的抵抗零星而无力,箭矢稀落,滚下的石块也因惊慌失了准头。
不到一个时辰,东门被从内部打开,大队骑兵呼啸而入。
城内的朝鲜正规军和乡勇几乎一触即溃,
稍作抵抗便被砍倒,余者四散奔逃,或跪地乞降。
黄台吉在亲卫簇拥下进入浓烟未散的稳城。
他当即传令:
“放下兵器,跪地不杀!负隅顽抗者,格杀勿论!”
命令被用朝鲜语和汉语反复呼喊。
面对绝对武力和明确的“投降免死”宣告,
残余守军和大多数惊惶的百姓选择了顺从。
战斗迅速平息。
黄台吉骑马巡看这座刚刚易手的小城。
街道上倒伏着朝鲜军民的尸体,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。
他面色冷峻,对紧随其后的岳托、范文程等人下令:
“清点缴获,控制府库、粮仓。
将降兵与青壮分开看管。
约束各部,严禁抢劫民居,奸淫妇女,滥杀平民。
违令者,斩。”
他又补充道:
“派人安抚城中朝鲜百姓,告诉他们,我们只与李朝官府为敌,不伤顺民。
让他们各安其业。”
他并非心慈手软,而是深知,在这陌生之地,
这些朝鲜平民未来将是他的劳力,乃至必要时可驱赶上战场的“炮灰”。
现在需要的是驯服,而非彻底的毁灭。
就在黄台吉控制稳城邑的次日,前沿哨骑回报,
朝鲜咸镜道观察使李时昉率领约一千五百援军,
正顶风冒雪从咸兴府赶来,已至数十里外。
黄台吉冷笑。
他早已料到,并提前在通往稳城的唯一山道两侧设下埋伏。
以逸待劳,又是伏击,结果毫无悬念。
急于赶路的朝鲜援军一头撞进包围圈,遭遇了火枪弓箭的密集射击和骑兵的侧翼冲杀,
几乎全军覆没,主将李时昉仅以身免,仓皇南逃。
经此一战,黄台吉彻底站稳了脚跟。
他迅速接管稳城及周边山区,派出小股部队,以粮食为诱饵,
招揽附近山中对努尔哈赤心怀怨恨的海西女真瓦尔喀部残众,势力如同滚雪球般开始扩张。
攻占朝鲜稳城邑,初步在此地站稳了脚跟。
然而,城内缴获的存粮有限,根本无法支撑他麾下近两万人过冬,
更遑论应对接下来可能来自朝鲜或努尔哈赤的反扑。
物资短缺的阴影,如同城外凛冽的寒风,瞬间笼罩了新占领的城池。
危急关头,黄台吉没有坐以待毙。
他立刻唤来范文程,命其以最隐秘的方式,通过此前约定的特殊渠道,
向辽东的孙承宗传递消息,直言自身已据稳城,
但粮草匮乏,形势危殆,请求紧急支援。
消息几经周折,悄然送至宁远督师衙门。
孙承宗接到密报,沉吟片刻。
他深知黄台吉这枚棋子此刻绝不能倒,无论是对牵制努尔哈赤,
还是未来执行钟擎殿下的“西进”方略,都有其价值。
此刻从登莱调粮,不仅路途遥远,更易被毛文龙或其他势力察觉。
最快、最直接的办法,便是动用自己的储备。
孙承宗不再犹豫,当即签发手令,动用自己的权限,
从山海关及周边归他直接掌控的储备仓中,紧急调拨一批粮食、少量药品和御寒衣物。
这批物资被伪装成普通的军需,由绝对可靠的心腹军官押运,
从陆路秘密运抵辽东沿海某处隐蔽小港,再换乘数条不易引人注目的小型海船,
乘着夜色和冬季多变的海况掩护,冒险横渡海峡,
沿着朝鲜西海岸艰难北行,最终驶入稳城湾。
当第一批满载粮袋的船只靠上稳城简陋的码头时,黄台吉亲自到场查看。
解开口袋,里面是干燥的粟米、豆类,甚至还有一些咸肉干。
虽然数量不算极丰,但足以解燃眉之急,稳定军心民心。
望着这些从山海关转运而来的粮秣被卸下,黄台吉心中稍定。
这条由孙承宗直接操控的补给线,
在冬季的寒风与波涛中,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建立了起来。
它送来的不仅是生存物资,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,
他与大明辽东统帅之间的同盟关系,在利益的纽带下,开始运转。
他站在这陌生的海岸边,明白自己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。
黄台吉望着东方浩渺的大海和陆续卸载的粮船,又望向西面白雪皑皑的群山。
身后,是他用火炮和火枪夺取的新巢穴;
前方,是努尔哈赤的威胁和朝鲜王朝必然的反扑。
但他知道,自己终于有了第一块真正意义上的地盘,
也有了继续挣扎求存、乃至向着“大帝”指引的西方迈出第一步的资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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