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柳青道:“我现在是黑灯村的里正,我的线索基本上就是我管辖的地方,这地方灾荒多年,很多村民都在饿肚子。”
话音刚落,几人便已踩着门前的朽木门槛,踏进了这座宋时规制的村社仓。
这村社仓原该是村中储粮济荒的重地,格局方正,夯土砌成的仓壁足有两尺厚,墙角还留着当年用来通风防潮的陶瓦气孔,只是如今气孔里积满了尘土与蛛网,早就没了通气的用处。
正对门的位置,本该整齐码放着一囤囤粟米、小麦的仓廪,此刻却空空如也,只余下几个散落在地的破麻袋,袋口撕裂,露出来的不是粮食,而是混着沙砾的黄土。
仓顶的木梁被岁月啃噬得发黑腐朽,好些地方已经塌了窟窿,天光漏下来,照亮了漫天飞舞的尘埃。
角落里堆着几把断了齿的木斛、裂了缝的竹簸箕,想来是当年量粮用过的器具,如今也都成了朽木废竹,轻轻一碰便簌簌掉渣。
几人一言不发地分散开来,各自在仓里转了一圈。
武子谏一脚踢开地上的破麻袋,看着扬起的尘土,脸色沉了下来。
阿仰蹲在墙角,伸手拂去竹簸箕上的积灰,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缝,心中五味杂陈。
宋式玉抗锤而立,目光扫过这空荡荡的仓房,高傲的眉峰拧成了川字,显然是被这桩荒唐事气得不轻。
吕明微走到仓壁前,指尖拂过那些刻在墙上的旧痕——想来是当年记粮的字迹,如今却早已模糊不清。
杨柳青站在仓房中央,看着这满室荒芜,只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。
阿仰的声音轻轻的,带着一股化不开的苦涩,她垂着眼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,像极了个手足无措的寻常妇人:“我总觉得……我们可能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这话一出,仓里的几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她。
阿仰咬了咬唇,将心头的疑虑尽数道来。
她醒来时,正躺在村尾一间破旧的土坯茅屋里,手边放着一小袋碎银子,银角子硌着掌心,冰凉刺骨。
就是那一瞬间,无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,如同潮水般涌进脑海。
那些画面清晰得可怕,和杨柳青触碰到账本时的幻境,几乎如出一辙。
在那些记忆里,她是黑灯村一个守寡多年的妇人,男人早逝,独自拉扯着一双儿女过活。
村里有户人家的孩子生了急病,爹娘哭天喊娘,她便领着那对夫妻,抱着孩子去找了宋式玉。
记忆里的宋式玉,眉眼间依旧带着那份高傲,只是没了几分鲁莽,反倒多了些冷硬。
她搭着孩子的脉息,只瞥了两眼,便皱着眉摆手,语气淡漠得近乎残忍:“这病我治不了,带回家去吧,熬不过这三日了。”
果然,不出三天,那孩子就没了气。
而更让阿仰心惊的,是记忆里另一个画面——她和宋式玉蹲在村外的林子里,正为了分那袋碎银子低声争吵。
宋式玉嫌她拿得多,她红着眼眶反驳,说自己是也是顶着风险牵线搭桥,多拿一点怎么了。
“那些碎银子……”阿仰抬起头,眼眶泛红,声音都带着颤音,“我总觉得,来得不干净。”
她觉得每个人都被赋予了一个身份,裹挟着一段不堪的过往。
他们要找的鬼物本源线索,就藏在这些身份和记忆的缝隙里,等着他们一点点剥开这层血淋淋的真相。
宋式玉的脸色算不上好看,她收了收抱剑的手,平日里那份高傲被几分沉郁压了下去,上前一步沉声道:“我也有线索。”
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。
“在这怨境里,我是个游走乡野的医婆。”
宋式玉的声音冷硬,却难掩一丝复杂,“可我脑子里的记忆,没多少是治病救人的方子,反倒是一茬茬的制毒流程,用晒干的断肠草磨粉,混进安神的汤药里,看着无色无味,实则能让人日渐虚弱,最后像是得了急症一般,无声无息地没了气。”
她顿了顿,指尖微微收紧:“那些记忆里,我和阿仰凑在一起的画面最多,不是在商量怎么配药,就是在合计着怎么哄骗那些走投无路的村民,怎么把那点昧心钱分匀了。”
说到这里,宋式玉的声音低了几分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:“方才在村里转的时候,我总听见有孩童的声音在耳边飘着,细细软软的,一遍遍地说——他们没生病,他们没生病……”
阿仰猛地抬头,眼眶更红了,她用力点了点头,声音哽咽:“我也听到了,那些声音就在耳边绕着,听得我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,难受得紧。”
这话一出,仓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。
不用多说,所有人都明白了。
在这黑灯村的怨境副本里,宋式玉和阿仰根本就是一路人,她们俩凑在一块儿,干的全是些草菅人命、中饱私囊的龌龊勾当。
一直静立在旁的吕明微终于抬了抬眼,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,淡淡开口:“我和武子谏,该是一路的。”
武子谏立刻接话,脸上没了往日的痞气,神色沉了几分:“可不是?老子醒过来时,就在一间堆满药草的土坯屋里,满屋的草根树皮看着像模像样,仔细一闻,好些都是晒干的枯草烂叶,压根不是什么正经药材。”
“我那边也是如此。”吕明微指尖轻点了下袖摆,语气依旧平淡,却带着几分冷意,“屋里的药柜上摆着各色药材幌子,底下藏着的却是掺了沙土的劣药、以次充好的假药,甚至还有些压根不能入药的东西,被捣成粉末,混在正经药材里滥竽充数。”
两人一唱一和,线索已然清晰。
在这黑灯村的怨境里,吕明微和武子谏分明就是一对假药贩子。
他们靠着贩卖这些毫无药效的假药牟利,借着黑灯村灾荒、百姓病弱的空子,赚着这最黑心的钱。
仓房里的空气更沉了,众人面面相觑,心里都明白,这怨境里的每个人,都被裹进了一桩桩见不得光的龌龊事里。
杨柳青闻言皱了皱眉头,目光随意瞟向村社仓里的某处,落在墙角那堆朽木破竹旁,竟瞥见一个被尘土半掩的袋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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