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四章:教育扎根,薪火相传
一、黄土高坡的“窑洞课堂”
1966年早春,陕北的黄土高坡还冻着硬茬,王家坪的窑洞小学里,却已经传出朗朗书声。民办教师王桂英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捏着粉笔,在土坯墙上写字,粉笔灰落在她的蓝布棉袄上,像落了层霜。“同学们,跟着老师念:‘为人民服务’。”她的声音带着陕北人特有的沙哑,却清亮得能穿透窑洞的土墙。
底下坐着二十多个娃娃,大的十二三岁,小的才六岁,都穿着打补丁的棉袄,袖口磨得发亮。前排的狗蛋正用冻裂的手在膝盖上写字,他的“课本”是用废纸订的,上面抄着王桂英写的生字,纸页边缘卷得像波浪。“老师,‘服’字右边是‘月’吗?”他仰着黑乎乎的小脸问,鼻涕快流到嘴里。
王桂英走过去,用袖口给他擦了擦鼻子,笑着点头:“对,记住喽,‘服’字左边是‘月’,右边像个‘又’。”她从怀里掏出块烤红薯,塞给狗蛋——这是她早上从家里带的,怕娃娃们饿肚子。“快吃,吃完有力气念书。”
窑洞的角落里,堆着新到的课本,封面印着“人民教育出版社”,纸页是糙纸,却比娃娃们的“废纸课本”强多了。这是县里用教育经费买的,王桂英昨天走了四十里山路才背回来。“这些书轮流看,”她拍了拍课本,“里面有图画,能看见北京的天安门,还有拖拉机、飞机。”
最小的女娃丫蛋正盯着课本上的拖拉机插图,小声问:“老师,这铁家伙真能拉石头?”王桂英蹲下来,指着插图说:“能!老师去过县城,见过真的拖拉机,一天能拉十车石头,比牛强多了。你们好好念书,将来就能开上这铁家伙,让咱这黄土坡长出更多粮食。”
中午的日头爬上窑洞顶,王桂英在院里支起铁锅,给娃娃们煮玉米糊糊。锅里的玉米是公社分的,她自己省着口粮,就想让娃娃们多吃点。“老师,您也吃。”狗蛋端着粗瓷碗递过来,碗沿缺了个角,却洗得干干净净。王桂英笑着摇头:“老师不饿,你们快吃,吃完下午学算术。”
她望着娃娃们狼吞虎咽的样子,心里盘算着:等天暖和了,就带着他们去山上种树,既能学“植物”,又能给坡上添点绿;再找公社的拖拉机手来讲课,让娃娃们知道“铁家伙”是咋干活的。李明远上次来县里开教师会时说的话,她一直记着:“教育不是光教认字,是让娃娃们知道外面的世界,知道日子能过得更好,这样才有盼头。”现在看来,这话就像窑洞外的阳光,照得心里亮堂堂的。
二、江南水乡的“船板课堂”
1966年暮春,太湖边的芦苇刚抽出新芽,“水上小学”的木船正摇摇晃晃地穿过芦苇荡。教师周志国站在船头,手里握着块小黑板,黑板是用船上的旧木板做的,用墨汁刷过,能写能擦。“渔民子弟们,今天学‘鱼’字,”他指着黑板上的字,“上面是‘刀字头’,下面像条鱼,记住了吗?”
船板上坐着十几个孩子,大的帮着小的稳住身子,免得船晃的时候摔着。他们的衣裳带着鱼腥味,裤脚还沾着湖泥——刚帮家里收完渔网就赶来上课。“周老师,‘鱼’字能组‘渔网’吗?”大妞举着手问,她的辫子上还缠着根芦苇。
周志国笑着点头,从船舱里拿出本《新华字典》,封面都磨掉了,是县教育局配发的。“你看,‘渔网’的‘网’是‘冂’里面加个‘ㄨ’,像不像咱们撒的网?”他翻到那一页,字里行间有不少渔民孩子的批注,用铅笔写着“这个字像船桨”“这个词是说收网”。
船靠岸时,周志国把黑板固定在船帮上,开始教算术。“张大爷家昨天捕了50斤鱼,李大爷家捕了30斤,一共多少斤?”他边说边用树枝在船板上画杠杠,“这就像撒网,两户的鱼合在一起,就是80斤,能多换两袋米。”
孩子们听得格外认真,他们最懂“鱼换米”的道理。二柱的爹是渔民,以前因为不认字,总被鱼贩骗秤,现在二柱学会了算术,每次卖鱼都跟着去,拿着树枝在地上算账,鱼贩再也不敢糊弄了。“周老师,我昨天帮爹算对了账,多换了五个馒头!”二柱得意地说,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。
傍晚的夕阳把湖水染成金红色,周志国收起黑板,帮着渔民们拉渔网。“周老师,今天学的字我记在船上的木板上了,”大妞指着自家渔船的船帮,上面用炭笔写着“鱼”“网”“船”,歪歪扭扭却很认真,“我娘说,等我认够了字,就教她写信,给城里的舅舅寄去。”
周志国望着那些炭笔字,心里暖烘烘的。他想起李明远来调研时说的话:“水上的孩子不能因为船漂着就没书念,他们的课堂在船板上,课本在渔网里,只要能让他们认认字、会算账,就能少受欺负,日子就能过得明白点。”现在,这些船板上的字迹,就像湖面上的星星,虽然微小,却在慢慢照亮渔民的生活。
三、西南山区的“马背课堂”
1966年盛夏,云贵高原的山路被雨水浇得泥泞,“马背教师”罗大成正牵着马往前走,马背上驮着黑板、课本和给孩子们的糖果。他的裤脚沾满泥浆,草鞋磨穿了底,脚底板上全是水泡——从乡中心校到这个彝族村寨,要走三天山路,逢雨天更难走。
寨口的老槐树下,十几个彝族孩子正等着,手里拿着自制的“课本”——用树皮做的,上面刻着罗大成教的字。“罗老师!”孩子们欢呼着围上来,像群小麻雀。罗大成笑着从马背上取下糖果,每个孩子分一颗,水果糖的甜味在嘴里化开,能盖过山路的苦。
教室里是间废弃的土楼,四壁漏风,却打扫得干干净净。罗大成支起黑板,用粉笔写下“山”“水”“田”,都是孩子们熟悉的东西。“这个‘山’,像不像咱们背后的大青山?”他边写边说,“这个‘水’,像不像寨子里的小溪?”
彝族孩子汉语说得不太好,罗大成就用彝汉双语教学,一个字一个字地抠。他还编了顺口溜:“太阳出来暖洋洋,娃娃读书心亮堂;学会汉字认世界,山窝窝里飞出金凤凰。”孩子们跟着念,声音里带着山里孩子的质朴。
课间时,罗大成给孩子们讲外面的事:“山外面有火车,比马跑得快;有电灯,比火把亮;还有学校,能坐几百个娃娃。”他从包里掏出张上海的照片,是教育局发的,上面有高楼、汽车和宽敞的教室。“你们好好念书,将来就能走出大山,去看这些东西,还能回来建设咱们的寨子。”
一个叫阿依的彝族小姑娘,把照片紧紧贴在胸口,眼里闪着光。她的姐姐因为不认字,被人骗去打工,再也没回来,她知道“念书”能让人不被骗。“罗老师,我要学算术,”阿依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,“将来给寨子里的人算收成,不让坏人骗。”
罗大成摸着阿依的头,心里酸酸的。他想起自己刚来时,寨子里的人不相信“念书能当饭吃”,现在不一样了——会算账的孩子帮家里卖山货,能多赚点钱;认识路牌的孩子,能带着乡亲们走出大山赶集。这些变化虽然小,却像山间的泉水,慢慢滋润着这片土地。李明远说的“教育要像马帮一样,把知识驮到最偏的角落”,他一直记在心里,哪怕山路再难走,只要孩子们还在等,他就会一直来。
四、厂矿子弟校的“机床课堂”
1966年深秋,沈阳机床厂的子弟学校里,金属加工课的“叮叮当当”声盖过了读书声。教师王铁山正给学生们演示车床操作,他以前是厂里的八级钳工,现在来子弟校当老师,专教“工业课”。“看好了,车刀要这样倾斜30度,不然零件就废了,”他边说边操作,铁屑像卷起来的纸条,落在地上。
教室里的车床是厂里淘汰的旧设备,王铁山自己修了修,还能用。学生们大多是工人的孩子,对机器有种天生的亲近,围在车床旁看得目不转睛。“王老师,这零件能做自行车的脚踏板吗?”一个男生问,他爹是自行车厂的,总说“厂里缺技术好的钳工”。
王铁山笑着点头,从抽屉里拿出个学生做的小锤子:“你看,这是张建军做的,锤头比厂里的还规矩。等你们学好了,将来进机床厂、汽车厂,都能当技术骨干,比我们这代人强。”
理论课上,王铁山用机床零件当教具:“这齿轮的齿数,就像算术里的倍数,大齿轮转一圈,小齿轮转三圈,这就是‘传动比’。”他在黑板上画齿轮,旁边写着计算公式,“你们爹在厂里干活,天天跟这些打交道,学会了,回家还能跟爹讨论技术。”
学生们的课本里,夹着不少工厂的图纸,是王铁山从厂里要来的废图,上面有他用红笔标的重点。“这是车床的剖面图,”他指着图纸,“你们看,这里是主轴,这里是进给箱,就像人的胳膊和手,得配合好才能干活。”
放学后,几个学生跟着王铁山去厂里参观,巨大的机床正在加工零件,火花四溅。一个老工人拍着王铁山的肩膀说:“老王,你教的这些娃真行,上次我家小子还给我指出个操作错误,差点就出废品了!”
王铁山望着学生们兴奋的脸,心里很踏实。他知道,这些孩子将来可能就是厂里的技术骨干,他们在课堂上学的不只是知识,还有父辈的工匠精神。李明远来厂里视察时说的“厂矿子弟校要把‘机床’当课本,让孩子知道‘工业’不是抽象的词,是能摸得着、学得会的本事”,他一直照着做,因为他明白,工厂的未来在机器,更在这些懂机器的年轻人手里。
五、知识的“毛细血管”
1967年初,李明远在教育部的办公室里,翻看着各地的教育报表:全国的民办教师数量比1960年翻了一番,农村小学的入学率从50%提高到75%,厂矿子弟校的“工业课”覆盖了80%的大厂,少数民族地区的双语教材增加到12种……这些数字不像工厂的产量那样耀眼,却像遍布全身的毛细血管,默默输送着养分。
“李同志,你看这份报告,”教育司的老张递过文件,“偏远地区的师资还是不够,有些村寨只有一个老师,又教语文又教算术,还得当医生、会计。”
李明远指着报表上的“巡回教师”一栏:“咱们搞的‘马背教师’‘船板教师’就是办法,虽然辛苦,但能把知识送到最需要的地方。”他在文件上批了行字,“再从城市学校抽调一批退休教师,去支援偏远地区,待遇从优,还要给他们配好交通和教学设备。”
老张看着报表上的“学生反馈”,有孩子写“学会算术,爹卖菜不被坑了”,有孩子写“认识字,能给当兵的哥哥写信了”,还有孩子写“知道火车是咋跑的,想将来去开火车”。这些朴实的话,比任何总结报告都动人。
李明远望向窗外,胡同里的孩子正背着书包去上学,红领巾在风里飘。他想起黄土高坡的窑洞课堂、太湖上的船板课堂、云贵高原的马背课堂、厂矿里的机床课堂,突然觉得教育就像种庄稼,有的长在平原,有的长在山地,有的长在水边,但只要肯下力气浇灌,就都能结出果实。
“教育不是为了培养多少‘大人物’,”李明远合上报表,“是让每个孩子都能认点字、算点账,知道山外面有啥,日子能咋过,这样他们的路才能走得更宽,咱这国家的根基才能扎得更深。”
办公室的阳光落在报表上,那些关于课本、教师、课堂的数字,仿佛都变成了孩子的笑脸,像春天的种子,撒在祖国的各个角落,等着生根、发芽,长成一片茂密的森林。而这片森林,终将支撑起一个更有希望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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