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风裹着凉意从窗户缝钻进来,诗雅雨正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玩具积木,后腰的酸痛让她每弯一下腰都像要散架。怀里的儿子不知是饿了还是被客厅的动静吵到,哭得小脸通红,小手紧紧抓着她的头发。林香在厨房摔摔打打,嘴里骂骂咧咧:“哭哭哭,整天就知道哭,丧门星似的!连个孩子都哄不好,我看你就是故意添乱!”
诗雅雨咬着牙起身,想把孩子抱进卧室喂奶,刚走两步,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,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去。她下意识地把孩子死死护在怀里,自己的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,疼得眼前发黑,眼泪瞬间涌了上来。
“你瞎了眼吗?”林香的声音立刻从厨房冲出来,她探出头看了眼趴在地上的诗雅雨,不仅没扶,反而翻了个白眼,“走路都不长记性,我看你就是懒驴上磨,故意找借口不干活!”
诗雅雨抱着孩子慢慢撑起身,膝盖火辣辣地疼,不用看也知道青了一大片。她没理会林香的咒骂,瘸着腿往卧室走,刚到门口,就撞上了推门进来的章鹏。
章鹏今天回来得比往常早,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。他看到诗雅雨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,又瞥见她捂着膝盖的手,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孩子还在哭,哭声尖锐得像针,刺得人耳膜发疼。
“怎么了?”他问了一句,声音里带着刚下班的疲惫,却比往常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。
诗雅雨愣住了。这是苏微走后的三天里,章鹏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,也是这几个月来,他第一次问起她的状况。她张了张嘴,想说膝盖很疼,想说孩子一直哭闹,想说林香又在骂她,可话到嘴边,却只化作轻轻的一句:“没事。”
她太习惯沉默了,习惯了所有的委屈都自己咽下去,习惯了他的冷漠,突然的关心让她有些无所适从。
章鹏的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,又扫了眼卧室里凌乱的床铺,没再追问,只是转身走向厨房。过了一会儿,他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,递到诗雅雨面前:“先喝点水吧。”
水杯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,暖得有些不真实。诗雅雨怔怔地看着他,他的眼神有些闪躲,似乎也觉得这种关心很别扭,放下水杯就转身往外走,嘴里嘟囔着:“孩子哭这么厉害,赶紧喂奶。”
诗雅雨抱着孩子坐在床边,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温水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。或许……或许苏微那天的愤怒真的起了作用?或许他心里还有一点在乎她和孩子?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——她不敢抱希望,怕又是一场空欢喜。
她喂完奶,孩子终于安静下来,蜷缩在她怀里睡着了。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进婴儿床,刚要起身,就听到客厅里林香的声音陡然拔高:“你给她递水?你是不是傻?她就是装可怜博同情!你忘了她之前怎么气我的?忘了苏微那丫头怎么骂我的?”
“妈,小声点,孩子睡了。”章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。
“我小声?我凭什么小声!”林香的声音更尖了,“我辛辛苦苦伺候你们一家子,到头来还要受外人的气,受她的气!你倒好,还向着她!是不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?我告诉你章鹏,这个家有她没我,有我没她!”
接着是椅子被拉动的刺耳声响,然后是章鹏的妥协:“行了妈,我知道了,我没向着她。你别生气了,气坏了身体不值得。”
诗雅雨站在卧室门口,听着客厅里的对话,刚才那点因一杯温水升起的暖意,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剩下一片冰凉。她就知道,他的关心从来都是昙花一现,风一吹就散了。
第二天早上,诗雅雨起床做早饭,膝盖的淤青已经变成了紫黑色,一碰就疼。章鹏起床后,看到餐桌上摆着的粥和咸菜,又看了看诗雅雨一瘸一拐的样子,犹豫了一下,说:“等会儿我去楼下买点包子吧。”
林香刚从卧室出来,听到这话立刻接上:“买什么包子?浪费钱!家里有粥有咸菜还不够吃?她就是懒,不想做饭,你别惯着她!”
章鹏的话头立刻打住,挠了挠头,没再说话,坐下拿起碗就开始喝粥。诗雅雨看着他,心里一片平静,没有失望,也没有难过——她已经不抱希望了,自然也就不会失望。
这天下午,孩子突然发起了低烧,小脸烧得通红,精神也萎靡不振。诗雅雨急得团团转,想带孩子去医院,可她手里一分钱都没有,林香把苏微给的钱攥得死死的,说什么也不肯拿出来。她只能给章鹏打电话,声音带着哭腔:“章鹏,孩子发烧了,你快回来带我们去医院吧。”
章鹏很快就回来了,看到孩子烧得迷糊的样子,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他没骂诗雅雨,也没跟林香废话,直接抱起孩子就往外走:“走,去医院。”
路上,他难得主动问了句:“什么时候开始烧的?有没有喂药?”
“中午发现的,家里没有退烧药。”诗雅雨坐在副驾驶座上,紧紧抓着衣角,心里既担心孩子,又有一丝微弱的期待——或许这一次,他能真的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?
到了医院,挂号、抽血、拿药,章鹏跑得还算勤快。医生说只是普通的病毒感染,开了点药,叮嘱多喂水、多休息。回家的路上,章鹏看着后座睡着的孩子,轻声说:“晚上要是再烧起来,记得叫我。”
诗雅雨“嗯”了一声,心里那点期待又悄悄冒了出来。
晚上,孩子果然又烧了起来,烧到了38.5c。诗雅雨按照医生的嘱咐给孩子物理降温,忙活了半天,孩子的体温还是没降下来。她咬了咬牙,走到客厅,想叫醒在沙发上睡觉的章鹏。
刚走到沙发边,林香就从卧室出来了,压低声音呵斥:“你干什么?吵着他睡觉怎么办?他明天还要上班挣钱呢!孩子发烧不是很正常吗?小题大做!”
“他烧得很高,我一个人搞不定。”诗雅雨的声音带着恳求。
“什么搞不定?我看你就是故意的!”林香推了她一把,“赶紧回屋去,别在这儿碍眼!要是把我儿子累坏了,我跟你拼命!”
两人的争执声还是吵醒了章鹏。他揉着眼睛坐起来,看到诗雅雨通红的眼睛和林香怒气冲冲的脸,皱了皱眉。
“孩子又烧了,你能不能起来帮我一下?”诗雅雨看着他,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。
章鹏刚要起身,林香就立刻坐到他身边,拉着他的胳膊:“儿子,你别起来,妈帮她!你快睡,明天还要上班呢!挣钱不容易,可不能累着!”
她一边说,一边给章鹏使眼色,嘴里还嘟囔着:“有些人就是矫情,带个孩子都带不好,还得连累别人……”
章鹏的动作顿住了。他看了看林香,又看了看诗雅雨,最终还是躺了下去,拉过被子盖住自己,含糊地说:“妈帮你就行了,我太困了,明天还要上班。”
诗雅雨看着他闭上眼睛的样子,心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。她站在原地,看着沙发上冷漠的丈夫,看着旁边一脸得意的婆婆,突然觉得无比讽刺。他刚才的关心,他的担忧,原来都是假的,只要林香一施压,他立刻就会缩回自己的壳里,把她和孩子弃之不顾。
林香“哼”了一声,跟着诗雅雨回了卧室,却什么也没做,只是站在旁边指手画脚:“用温水擦身子啊,笨手笨脚的!你轻点,别弄醒他!真是没用……”
诗雅雨没理她,自己拿着温水毛巾,一点点给孩子擦着额头、腋下、手心脚心。孩子睡得不安稳,时不时哼唧一声,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。诗雅雨看着孩子烧得发红的小脸,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,砸在孩子的手背上。
她突然想明白了,章鹏的那些短暂的关心,从来都不是因为在乎她,也不是因为心疼孩子,只是苏微的愤怒让他有了片刻的愧疚,只是孩子的哭闹让他有了片刻的心烦。那点微弱的善意,就像风中的烛火,风一吹就灭,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。
而他的懦弱,才是刻在骨子里的。他不敢反抗林香,不敢承担责任,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和压力都推给她,用冷漠和逃避来掩饰自己的无能。
这天晚上,诗雅雨守着孩子一夜没睡。孩子的体温终于在凌晨降了下来,睡得安稳了些。诗雅雨靠在床头,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,心里一片平静。
她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。章鹏就像那杯短暂温热过的水,最终还是会凉下去,甚至会变得比冰还冷。她不能指望他,也不能依靠他。她能依靠的,只有自己,只有怀里的孩子。
早上,章鹏起床后,看到孩子退烧了,松了口气,随口问了句:“烧退了?”
诗雅雨点了点头,没说话。
林香走过来,得意地说:“我说没事吧,就是小题大做。还是我儿子有福气,孩子一点事都没有。”
章鹏笑了笑,没接话,拿起公文包就准备出门。走到门口,他似乎想起了什么,回头看了诗雅雨一眼,想说什么,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,转身走了。
诗雅雨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,心里没有任何波澜。她知道,他的短暂波动已经彻底回落,回到了从前的冷漠和缺席。而她,也终于彻底看清了他的本质,不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。
她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,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,眼神里渐渐有了坚定的光芒。为了孩子,她必须变得更强大,必须自己撑起一片天。哪怕前路再难,她也不会再指望任何人,只会靠自己,一步步走出去。
章鹏的车驶出小区时,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自家的窗户,心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。可很快,这份愧疚就被林香早上的话和工作的压力淹没了。他想,等过段时间,等他不那么忙了,再好好关心她们娘俩吧。
只是他不知道,有些机会,一旦错过,就再也没有了。有些人心,一旦凉透,就再也暖不回来了。他的短暂波动,不仅没有挽回什么,反而成了压垮诗雅雨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,让她彻底断了念想,也让她在绝望中,生出了更强烈的、想要逃离的决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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