穹庐内的空气,在那一声凄厉的哭喊之后,瞬间凝固了。
原本因那满箱黄金而变得火热的气氛,仿佛被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,瞬间冷却。所有匈-奴头领的目光,都从那耀眼的金色上移开,齐刷刷地望向了门口。
金不换的瞳孔,在这一刻微微收缩。
门口,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被两名高大的侍卫架着,她穿着一身宽大的匈-奴袍服,却依然难掩那份与这片草原格格不入的汉家风韵。她的头发有些散乱,脸上带着泪痕,那张本该是清丽绝伦的脸上,写满了绝望与挣扎。
正是蔡文姬。
她的身后,两个六七岁大小的男孩,死死地抱着她的腿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口中用生涩的匈-奴语含混不清地喊着“阿妈”。
这场面,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。
金不换的心,也跟着沉了一下。他知道郭嘉的计策里有这一环,却没想到,亲眼目睹时,竟是如此的……令人心头发堵。
一个冠绝当世的才女,一个本该在洛阳的亭台楼阁间吟诗作画的大家闺秀,如今却像个货物一样,被拖拽到这充满羊膻味的穹庐里,当着一群虎狼般的男人,上演着一出母子分离的悲剧。
而这场悲剧的导演,正是软榻上那位左贤王,去卑。
只见去卑的脸上,那因黄金而起的贪婪与火热,在看到蔡文姬出现的那一刻,便迅速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冰冷的,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。
他缓缓地,将那块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七彩玻璃,轻轻放回了面前的案几上。这个动作很轻,却像是一个明确的信号。
他抬起眼,看向依旧躬着身的金不换,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,再无半分刚才的失态,只剩下精明与算计。
“汉使,你也看到了。”去卑的声音,慢悠悠地响起,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,“不是本王不给你们汉家面子,是她自己,不愿走啊。”
他朝着门口的蔡文姬,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。
“她已经是我的女人,这两个,是我的儿子。你们汉人最讲究人伦纲常,现在,你们要做的,是拆散我的家,是让我和我的儿子,骨肉分离。汉使,你说,这笔账,该怎么算?”
穹庐内,一片寂静。
那些方才还被黄金晃得眼花缭-乱的匈-奴头领们,此刻也都回过神来,一个个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。
他们明白了。他们的王,这是要坐地起价了。
金不换慢慢直起身子,脸上那副温厚的笑容,竟是没有半分变化。他仿佛没有看到门口那令人心碎的一幕,也没有听出左贤王话语里那赤裸裸的威胁。
他只是转过身,对着被侍卫架住的蔡文姬,深深地,行了一个汉家晚辈对长辈的大礼。
“晚生金不换,见过文姬大家。”他的声音,温和而恭敬。
蔡文姬停止了挣扎,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这个穿着汉服,说着汉话的陌生人,眼神中充满了茫然与戒备。十二年了,她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如此纯粹的汉家礼仪了。
金不换没有再多说,而是重新转向去卑,脸上的笑容更盛了。
“大王说的是。小人看得出,大王是重情重义之人,对家人的爱护,实在是令晚生感动。”
他这番话,说得情真意切,仿佛发自肺腑。
去卑的眼角抽动了一下,他没想到这个胖商人脸皮如此之厚,竟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。
金不换话锋一转,叹了口气:“只是……文姬大家乃我大汉蔡中郎之后,是天下读书人敬仰的明珠。这两个孩子,既是大家的骨肉,也流着大王您高贵的血液。大王难道就不希望他们将来,能像我们汉家的王侯子弟一样,读书识字,学习兵法,将来封侯拜将,成为草原上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的英雄吗?”
这番话,像是一根精准的探针,瞬间戳中了去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。
是啊,儿子。
他可以不在乎一个女人,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儿子。在草原上,最强大的勇士,也不过是部落的头领。可若是能像汉人一样,封王拜将,那可是光宗耀祖,能被写进史书的荣耀!
去卑的眼神,闪烁了一下。
金不换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,心中冷笑,嘴上却继续说道:“与其让两位小王子在草原上追逐牛羊,不如让他们随母亲回到我大汉。汉王殿下已经承诺,会亲自教导他们,待他们长大成人,便上奏朝廷,为他们请封。到那时,大王您,可就是汉家王爵的岳丈,未来两位汉家侯爷的父亲了。这份荣耀,难道不比区区十万两黄金,更让您动心吗?”
“说得好听!”去卑被戳中心事,脸上有些挂不住,猛地一拍案几,厉声喝道,“少拿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来糊弄我!想要我放人,可以!”
他站起身,在穹庐内来回踱了两步,那双贪婪的眼睛,死死地盯住了金不换身后的车队方向。
“黄金,再加一倍!二十万两,一两都不能少!”
“你车队里所有的货物,丝绸,茶叶,瓷器,全部留下!”
“还有,听说你们汉王手下猛将如云,坐骑更是神骏。我要一匹能日行千里的宝马,三个月内,送到我的王庭!”
“最后!”他停下脚步,伸出一根手指,指着蔡文姬,“她可以走,但这两个孩子,必须留下一个!这是我的底线!”
狮子大开口!
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,这简直是要把骨头都吞下去!
穹庐内的匈-奴头领们,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他们知道自己的王贪婪,却没想到,能贪到这个地步。
二十万两黄金!还要所有的货物!还要传说中的千里马!甚至还要拆散母子,留下一个孩子当人质!
这条件,别说汉使,就是汉家的皇帝来了,怕是也要当场翻脸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集中在了金不-换的身上,想看这个一直笑嘻嘻的胖商人,会是何等的暴怒,会如何拂袖而去。
然而,金不换没有。
他没有暴怒,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减少一分。
他只是静静地听着,等到去卑把所有条件都说完,才慢悠悠地摇了摇头。
去卑的脸色一沉:“怎么?嫌多?我告诉-你,少一样,这人,你们都别想带走!”
“不,不,不多。”金不换摆了摆手,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,“大王说的这些,黄金,货物,宝马……都是身外之物。只要大王高兴,都好商量。”
他顿了顿,话锋陡然一转,那双精明的眼睛里,闪过一丝狡黠的光。
“只是,大王,您好像忘了问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去卑下意识地问道。
金不换的目光,越过他,落在了他身后那张案几上,落在了那只晶莹剔透的白瓷碗和那坛散发着异香的烈酒上。
“您忘了问,我们汉王送给您私人的那份礼物,到底值多少钱了。”
说着,他竟是不再去管去卑那难看的脸色,也不理会门口哭得声嘶力竭的蔡文姬母子。
他径直走到案几前,在那群匈-奴头领惊愕的目光中,拿起那坛“醉仙酿”,拍开封泥,将那琥珀色的酒液,缓缓倒入那只薄如蛋壳的“玲珑碗”中。
一股浓烈到极致的酒香,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气,瞬间弥漫了整个穹庐。
金不换端起那碗酒,转身,对着依旧愣在原地的左贤王去卑,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“大王,生意,可以慢慢谈。但这酒,要是凉了,可就失了七分味道了。”
“不如,您先尝尝我们汉王的这份‘诚意’?尝完之后,我们再来算算,您刚才开的价,到底是高了,还是……低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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