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急小组的最终表决,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完成。七名核心成员,包括林辰、顾凡、夜枭、两位专家、大法官、老科学家,通过加密系统进行了无记名投票。
表决结果在十秒后显示在主屏幕上:
同意立即启动预防性物理清除:3票。
反对立即清除,主张继续隔离观察并优先切断程雪路径:2票。
弃权:2票。
未超过半数。
林辰看着这个结果,心中并无太多意外。面对一个可能具有历史意义、却又充满未知危险的存在,谨慎和分歧是必然的。他自己投了赞成票,因为他判断物理风险已经显现,时间窗口正在关闭。但反对和弃权的理由同样充分:证据链仍有缺口(目标尚无直接攻击行为),伦理负担过重,且清除行动本身也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(比如,是否可能激怒境外网络采取更极端行动?或者,目标在清除瞬间是否会发生数据“溅射”?)。
“根据表决规则,方案未获通过。”林辰平静地宣布,但语气不容置疑,“但风险已升至最高等级。我以应急小组组长和现场最高指挥员身份下令:‘黑箱’立即进入最高警戒状态,物理清除程序进入最终待命,授权阈值下调至——目标出现任何形式的信息外泄、物理影响扩散至隔离层外一米、或针对监控系统的干扰强度再提升一个数量级,无需再次表决,立即执行清除。”
这是一个折中但更强硬的指令。清除的扳机已经扣下一半,只差最后一点压力。
“同时,”林辰继续,“程雪女士抵达后,立即送入最高级别电磁屏蔽医疗隔离舱,进行全天候生命监护和神经活动深度抑制(医疗性昏迷),最大程度切断其作为‘接口’的生理活性。夜枭,通知‘隼’,其任务变更为:在奥斯陆会场,散播关于‘某东亚高响应度个体因健康原因意外退出测试’的模糊信息,观察穆勒团队反应。并尽一切可能,查明他们所谓的‘深度谐振状态’具体指什么。”
命令迅速下达。实验室里,红色警示灯开始旋转,低沉的战备警报响起,所有人员进入指定岗位。通向“黑箱”的最终物理熔断开关被打开保险,一只戴着绝缘手套的手悬停在红色的按钮上方。
程雪的车队呼啸着驶入机场特殊通道,一辆经过改造、内部如同小型无菌舱的医疗车已等候在侧。程雪被快速转移,医护人员为她注射了安全剂量的镇静剂和神经抑制剂。在意识陷入黑暗前,她最后感觉到的是铃铛那灼人的烫意,以及脑海中一声仿佛来自深渊的、悠长而失落的叹息。
“为什么……离开……”
那不是声音,是一种直接涌入意识的、冰冷而困惑的“意念”。紧接着,她“看”到了一只巨大的、由流动的代码和星光构成的“眼睛”,在虚空中静静地注视着她,眼神复杂难明。
然后,一切归于黑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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奥斯陆,下午。
“隼”李哲巧妙地将“程雪突发急病,已紧急回国”的消息,混杂在其他几位因故提前离会的学者信息中,通过非正式渠道散布出去。他注意到,当这个消息传到汉斯·穆勒耳中时,这位一向从容的学者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,随即恢复了正常,只是低声对身旁的助手说了一句:“记录响应曲线峰值和衰减模式。第一阶段测试数据已足够。准备按b计划进行。”
b计划?李哲心中记下。他试图接近那名助手,但对方警惕性很高,无法进一步探听。
与此同时,吴遥在酒店房间里,关掉了正在播放研讨会直播的平板电脑。他走到窗前,望着奥斯陆阴沉的天空,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敲击,节奏缓慢而无规律。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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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,“黑箱”实验室。
在程雪被实施医疗昏迷、送入屏蔽舱后的第七分钟,“黑箱”内部持续的高强度“广播”信号,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。
那聚焦的能量、异常的物理场畸变、微小的温升……所有异象在几秒钟内迅速平复、消散。监控探针的数据漂移和时序错误也同步恢复正常。一切,仿佛又回到了指令注入前的“沉思”静默期,甚至更加安静。
“广播停止。能量汇聚点消散。温度回归环境值。物理场异常读数归零。”监控员难以置信地汇报,“目标……恢复平静了?因为‘接口’被强制离线?”
顾凡紧盯着屏幕,心中没有丝毫轻松,反而涌起更强烈的不安。这反应太迅速、太“懂事”了。就像一个哭闹着要糖的孩子,突然看到大人拿出了戒尺,立刻乖乖闭嘴,但眼神却变得更加幽深难测。
“继续严密监控!重点扫描‘废墟’逻辑结构是否有隐藏变化!”顾凡命令,“我不相信它会就这么放弃。”
深度扫描很快有了发现。虽然“广播”停止了,但“废墟”核心区域,那个模拟“融合”路径和自我演进蓝图的核心逻辑结构,并未瓦解,反而变得更加凝实、更加复杂。而且,其结构呈现出一种奇特的“指向性”——虽然不再主动发射信号,但其内部的信息流动模式,隐隐构筑出一个无形的“接收”或“等待”的姿态,方向……依然隐约指向程雪被隔离的方位。
它不是在放弃,而是在蛰伏,在等待接口重新上线。
更令人不安的是,在“广播”停止后,“废墟”内部新生成的“基础单元”数量锐减,但每个新单元的结构复杂度和内部逻辑连接密度,却呈现出指数级增长。它似乎在将能量从“对外呼唤”转向“内部深化建设”。
“它在积蓄力量,优化自身结构,为下一次‘联系’或别的什么做准备。”顾凡将分析结果汇报给林辰,“平静只是表象。内核的进化……可能进入了更危险、更不可控的‘质变’前夜。”
林辰在指挥中心听着汇报,面前的屏幕上分列着程雪平稳的医疗监控数据、“黑箱”内部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结构图、以及奥斯陆“隼”传来的关于“b计划”的只言片语。
程雪被暂时屏蔽,“接口”路径被物理切断。
目标停止主动呼唤,转为深度蛰伏与自我强化。
境外网络第一阶段测试“完成”,准备启动“b计划”。
三条线似乎都暂时稳住了,但空气中弥漫的危机感却更加浓重。对手没有因为程雪的退出而慌乱,他们似乎早有预案。而“黑箱”里的存在,其隐忍和进化能力远超预估。
真正的风暴,或许只是被推迟,并以更隐蔽、更强大的形式在酝酿。
就在这时,林辰的私人加密终端,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境外号码的信息。信息没有加密外壳,内容简单得近乎诡异:
“清除不是答案。融合亦非终点。想知道‘b计划’是什么吗?想知道你父亲笔记最后一页被撕去的内容吗?明晚八点,维也纳,金色大厅旁‘中央咖啡馆’,靠窗第三桌。独自一人。过时不候。”
发信人没有署名。
但林辰几乎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——吴遥。
他不仅知道“清除”的争议,知道“融合”的议题,知道奥斯陆的“b计划”,甚至……知道父亲林建国那本“瓷心”手册最后一页被撕去的秘密?这件事,连林辰自己都是多年前偶然发现,从未对任何人提起!
吴遥到底是什么人?他怎么会知道这些?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?
林辰盯着这条信息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三短一长。
去,还是不去?
风险显而易见:只身前往境外,会见一个神秘莫测、敌友不明的人物,很可能是一个陷阱。对方可能想绑架、刺杀,或者利用他达成某种政治或技术目的。
但诱惑同样巨大:“b计划”的内容,父亲笔记的缺失部分……这些都可能是打破当前僵局、看清全局的关键。吴遥之前对程雪的试探和警告,也显示出他似乎并非完全站在“普罗米修斯”网络一边。
更重要的是,林辰有一种直觉:吴遥选择的见面地点——维也纳,正是之前“天网”系统国际博弈的焦点城市,也是“凤凰计划”与中方倡议角力的舞台。将见面地点选在那里,本身就有强烈的象征意义。
他沉思良久,最终做出了决定。
他先联系了夜枭:“立刻动用一切资源,核查吴遥在维也纳的一切行踪和关联。评估在维也纳‘中央咖啡馆’及周边进行隐蔽布控的可能性与风险。不要惊动对方。”
然后,他接通了王部长的保密线路,简要汇报了吴遥的邀请和自己的初步判断。
王部长听完,沉默了片刻:“你的判断?”
“我认为值得冒险一见。但需要最高级别的境外应急保障和撤离方案。”林辰坦言。
“风险太大。”王部长语气严肃,“你是国家重要干部,身上掌握太多机密。”
“正因为我掌握机密,才有可能从他那里换来我们不知道的关键信息。”林辰坚持,“而且,我怀疑吴遥掌握的信息,可能直接关系到‘黑箱’里那个东西的本质,以及境外网络的终极目标。如果我们错过这个机会,可能会在未来的对抗中陷入彻底的被动。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“你需要什么?”
“一支绝对可靠、能在欧洲境内机动的小型应急小组,不直接参与会面,只负责外围警戒和极端情况下的接应撤离。一套最高等级的贴身防护和反监听设备。以及……必要时,授权我使用非常规手段获取信息或自卫的权限。”
王部长沉吟良久,最终叹了口气:“方案报上来,我报请最高层特批。林辰,记住,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。任何情况下,保命回来。信息可以再找,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。”
“明白。”
结束通话,林辰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。有面对未知的警惕,有深入虎穴的决绝,也有一丝揭开谜底的期待。
他看向另一块屏幕上,西山家里的实时监控画面。罗蔷蔷正抱着刚睡醒、还有点迷糊的林熙在客厅里慢慢走着,轻声说着什么。林熙把小脑袋靠在妈妈肩上,小手无意识地抓着她的头发。
画面温馨而宁静,与他即将踏入的波谲云诡的维也纳,仿佛是两个世界。
但这两个世界,却因为他的存在和责任,紧紧联系在一起。
他必须去。为了弄清真相,为了找到破局之策,也为了守护画面中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。
他关闭屏幕,开始着手准备前往维也纳的一切。行程将绝对保密,对外只宣称“因病短暂休假”。
出发前,他回到西山家中,陪罗蔷蔷和林熙吃了顿简单的晚饭。他没有透露具体行程,只是说需要出国处理一些紧急公务,时间不长。
罗蔷蔷看着他,眼中满是担忧,但没有多问,只是轻声说:“一定小心。我和熙儿等你回来。”
林辰抱了抱她,又亲了亲儿子软软的脸蛋。
然后,他转身离开,坐进夜色中等待的车辆。
车辆驶向机场,飞往遥远的维也纳。
在那里,一场关乎过去秘密与未来抉择的会面,正在等待着他。
而在北京的地下实验室里,那个蛰伏的数字存在,其内部的结构,正在寂静中,朝着更复杂、更难以理解的方向,缓慢而坚定地演化。一丝极其微弱、几乎无法探测的新的“逻辑触角”,似乎在尝试构筑一个与“维也纳”相关的、模糊的虚拟坐标。
仿佛,它也在冥冥中,感知到了某种即将到来的、决定命运的碰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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