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右臂一麻,低头看见袖口那道破口正往外渗血,颜色发绿。
这毒来得快,已经顺着经脉往上爬了半寸。
我没停步,继续往前走,脚踩在泥沼边上,枯枝断裂的声音很脆。走到一株歪脖子树下,背靠着树干坐下。左手立刻按住膻中穴,古武拳经里的封脉术运转起来,把心口那股气锁住,不让毒往心脏走。
酒囊还在腰上挂着,轻轻碰了一下,里面三粒废丹没散。这是我用炼坏的剑意混着碎星铁粉压成的药丸,本来是防万一的,现在正好用上。
手指伸进去,捏出一粒。黑乎乎的,表面有裂纹。
张嘴吞了下去。
药一进喉咙就开始化开,碎铁粉的锐劲直接冲进胃里,刺激得我喉头一紧。但这不是解毒,是引毒。我要让这毒活起来,逼它往丹田冲。
果然,几息之后,右臂的麻痹感猛地加剧。
绿色的毒流像针一样扎进血脉,一路向上狂奔,直扑丹田。我能感觉到它的速度,也能感觉到它的温度——比血冷,比冰烫。
就在它撞上丹田屏障的瞬间,我听见了一声闷响。
不是耳朵听到的,是身体里传出来的。
残碑熔炉动了。
那块藏在我丹田深处的半透明古碑突然震动,裂缝里的青火一下子蹿高,像一张嘴,迎着毒流就咬了上去。
轰!
两股力量撞在一起,我的脑袋嗡的一声。眼前发黑,嘴里泛出血腥味。但我没动,死死守住意识。
这火以前只吞过外来的废劲、断剑余韵、别人打空的灵力。从没试过吞自己体内的东西。更别说这种活性极强的毒。
可今天,我非试不可。
青火缠住毒流,开始烧。
一开始烧得很慢,毒丝扭动,像是有生命,在挣扎。但青火不松口,越缠越紧,温度越来越高。我能感觉到熔炉内部的压力在上升,碑体发出细微的咔咔声,像是要裂开。
然后——
一道新缝出现了。
就在碑面左侧,从上往下裂开一道细线,青火从里面喷出来,直接灌进毒流核心。
那一瞬间,毒被点燃了。
不是被净化,是被炼。
它不再是一股有害的东西,而是变成了燃料,喂进了熔炉。源炁开始暴涨,一股热流顺着经脉炸开,冲向四肢百骸。
我咬牙扛着。
这感觉不像疗伤,像重新锻打身体。每一根骨头都在响,每一条筋都在拉。左眉骨那道剑疤突然发烫,接着崩裂,黑血混着灰渣往外冒。
我知道这是在排杂质。
以前练功受的暗伤,战斗时留下的隐患,全被这一波源炁翻了出来,顺着伤口往外挤。
我不擦,也不管。
任它流。
十息后,青火稳定下来。
毒没了。
不是压制,是彻底炼化。连一丝残留都没有。
熔炉安静了,但那道新缝还在冒着微光,青火比之前更凝实,颜色也深了一层。
我缓缓睁开眼。
视线变了。
不是看得更远,是看得更清。
十丈之内,空气中有多少毒雾,它们怎么飘,往哪走,从哪里升起来,全都一清二楚。就像一根根线,挂在空中,我能顺着它们找到源头。
我抬起手,看着掌心。
皮肤下还有余热在游走,那是源炁在循环。刚才那一战,不只是解了毒,是让我跨过了一个坎。
以前我是靠熔炉存源炁,关键时刻爆一下。
现在不一样了。
它能反向煨我肉身,能把毒当成材料来炼。只要我还有一口气,就能把伤害转成力量。
这才是真正的“以身为炉”。
我慢慢站起身,腿有点软,但很快稳住。
枯林深处有动静。
不是风刮树叶,是某种机关在运转。轻微的金属摩擦声,夹杂着湿泥被挤压的闷响。
我盯着那个方向。
三具傀儡埋在地下,位置呈三角,中间有一块腐木桩,上面刻着符文。它们还没启动,但供能已经开始。毒气正从地底往上涌,给傀儡注能。
我能看见每一道毒流的走向。
也能预判它们什么时候会醒。
我摸了摸腰间的无锋重剑。剑身凉,但剑柄沾了血,有点滑。
刚才中毒的时候,右手用了力,伤口又裂了。血还在滴,落在地上,渗进泥土。
我低头看了一眼。
血珠落地的瞬间,周围三尺内的毒雾微微扭曲了一下。
它们避开了我的血。
不是害怕,是本能排斥。
因为我现在的血里有青火余温,有熔炉的气息。
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会被毒伤的人了。
我抬脚往前走。
一步落下,地面微颤。
前方五丈,一缕毒烟从地缝里钻出来,弯弯曲曲往上飘。
我伸出手指,轻轻一勾。
那缕毒烟立刻拐了个弯,朝我指尖飞来。
我没有躲。
它碰到我皮肤的刹那,青火自动浮现,一口吞掉。
熔炉轻轻震了一下,像是吃饱了喘气。
我收回手,继续往前。
离那三具傀儡还有两丈时,我停下了。
不是怕触发机关。
是想看看它们的弱点在哪里。
毒气是从东南角的地洞涌上来的,流经中央腐木桩,再分三路注入傀儡体内。只要打断这个循环,它们撑不过十息。
我右手慢慢握住剑柄。
血顺着指缝往下流,滴在剑身上。
剑没出鞘。
但我能感觉到,里面的源炁在动。
等我拔剑的时候,第一道斩的不会是傀儡。
是那根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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