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静立于御书房的青铜灯影下,指尖摩挲着案头那份墨迹未干的《九域屯田策》。
窗外传来的金铁交鸣与惨叫已持续了两刻钟,烛火在穿堂风中剧烈摇曳,将我的影子拉成长长一道,投在布满密诏的墙壁上。陛下,西暖阁密道已备好。夜无影的声音从阴影中渗出时,我正将最后一枚玉印盖在诏书上。这个总在晨昏交替时出现在殿角的男人,此刻如往常般隐在书架的阴影里,唯有青铜面具反射着一点寒星般的光。他右手指缝间夹着三枚淬毒的飞镖,镖尖凝结的幽蓝在黑暗中若隐若现——那是他独有的无声雨。
御书房的暗格藏着《兵要地志》,我将密诏收入袖中,目光扫过窗外腾起的火光,烧了它。是。回答声未落,雕花木门已在轰然巨响中四分五裂。木屑飞溅的瞬间,夜无影化作一道墨色闪电挡在我身前。七名身着禁军服饰的叛军持剑扑来,剑锋划破空气的锐响里,我看见为首者脖颈处若隐若现的蝎子刺青——凤清羽豢养的毒蝎卫。
青铜面具下的呼吸频率没有丝毫变化。夜无影的短刀出鞘时带起一串银弧,我数到第三声惨叫时,七具尸体已在青砖上摆出诡异的图案。
最末那名叛军咽喉被刀锋钉在廊柱上,喉头发出嗬嗬的漏气声,而杀者的短刀正滴落着翠绿毒液。陛下,这边请。夜无影反手扯下墙上悬挂的山河社稷图,露出后面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。
他左肩甲胄已被剑痕划破,黑色劲装渗出暗红血渍,却仿佛不知疼痛般将我推进密道,属下断后。密道内弥漫着陈年尘土与硫磺的气味,两侧石壁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幽绿光芒。我听见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闷响,以及飞镖穿透肉体的噗嗤声——那是无声雨命中目标的征兆。
这条修建于百年前的逃生通道,此刻成了隔绝生死的界限。转过第七个弯时,前方突然飘来甜腻的异香。我猛地顿住脚步,伸手按住腰间佩剑。夜无影如狸猫般贴地滑行到前方拐角,短刀与什么东西碰撞的脆响后,是女人娇媚入骨的笑声:凌夜大人的暗杀术还是这般无趣。
毒蝎夫人的身影出现在绿光尽头,她身着绣满毒花的纱裙,手中银杖挑着个鎏金香炉。这个以三千种毒物炼就蚀骨香的女人,此刻正用涂着蔻丹的指尖轻捻毒针,面具后的眼睛弯成狡黠的月牙:凤主有令,请陛下移驾昭阳殿共商国事。
夜无影突然扯下面具。当那张布满交错刀疤的脸暴露在绿光中时,我听见毒蝎夫人倒抽冷气的声音。
他左额那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旧伤狰狞可怖,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——那是常年行走于黑暗者独有的夜视能力,此刻正死死锁定对手咽喉。
蚀骨香对我无效。夜无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他突然扯断右手绷带,露出缠绕小臂的七枚毒囊,十五年前断魂崖,你漏杀了一个人。
毒蝎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。银杖顿地的瞬间,数十只通体漆黑的蝎子从她裙底涌出,在地面织成涌动的黑毯。我握紧剑柄退后半步,看见夜无影突然反手将短刀刺进自己左肩——鲜血喷涌而出的刹那,他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毒蝎夫人,伤口流出的血液在空气中蒸腾起白雾,逼退了蜂拥而上的毒蝎。
以血饲毒!女人惊骇的尖叫被利刃入肉声截断。夜无影的短刀从她后心穿出,毒蝎夫人保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缓缓倒下,脖颈处多了道细细的血线。我这才看清他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细如牛毛的针,针尖还挑着半片蝎尾。
暗道口的石门在身后缓缓落下时,天边已泛起鱼肚白。夜无影半跪在地,左手死死按住不断冒血的左肩,青铜面具掉落在脚边,露出的侧脸沾满血污。他从怀中掏出个黑色瓷瓶抛给我,瓶身刻着回魂散三个字——那是苏轻烟特制的疗伤圣药。
陛下...他想说什么,却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,血沫从嘴角溢出,去...承天殿...
我蹲下身撕开他的衣襟,看见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正泛着灰黑。毒蝎夫人临死前的毒爪终究还是划破了他的护心甲。当我将解毒丹药塞进他嘴里时,这个从不显露痛苦的男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:
凌苍...我是阿夜...
这个名字让我指尖一颤。二十年前那个雪夜,我从死人堆里救出的少年,那个总躲在我身后叫阿夜的孩子,此刻正用逐渐涣散的眼神望着我。远处传来禁军整齐的脚步声,冷月心的密探终于封锁了整座皇城。
蛮牛很快就到。我按住他不断颤抖的肩膀,看着朝阳的金光从宫墙缺口涌入,照亮他染血的睫毛,你答应过要亲眼看见九域归一。
夜无影的嘴角牵起极淡的笑意,青铜面具下第一次流露出类似释然的情绪。他将头轻轻靠在我的膝头,像只终于找到归宿的孤狼,在晨光中闭上了眼睛。而此时,宫门方向传来震天的厮杀声——那是雷啸天的铁骑正在肃清最后的叛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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