宸殿的丹陛之上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玄铁令牌。殿外秋雨连绵,将琉璃瓦冲刷得油亮,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沉闷的嗡鸣,像极了某种不祥的预兆。
蛮牛捧着鎏金托盘跪在阶下,青铜密匣上盘踞的饕餮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——那是冷月心刚刚从总坛送来的紧急密报。陛下,西漠边境的风沙鹰带来的。蛮牛瓮声瓮气的声音打破沉寂,熊系护卫厚实的肩膀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珠。
他总是这样,无论多急的事都习惯用最沉稳的方式禀报,仿佛只要他站在那里,天就塌不下来。
我抬手示意他退下,密匣开启时发出细微的机括声响。展开那张薄如蝉翼的西域桑皮纸,冷月心特有的铁线篆在烛光下显影:星轨已乱,时机未到,静待破封者短短十二字,每个墨痕都像淬了毒的针,刺得我眼底生疼。破封者......指尖在这三个字上骤然收紧,纸页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三年前通天塔顶那场血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天魔祭司枯槁的手指划过虚空,血色符文在天幕炸开的景象仍历历在目。
当时我亲手斩下那魔头的头颅,以为从此天下太平,却忘了天魔一族最擅长的便是在绝境中埋下伏笔。殿门被推开时带着潮湿的风,墨尘捧着青瓷茶具缓步而入。狐系谋士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,月白色锦袍下摆绣着暗金色云纹,行走间仿佛有流萤在衣褶间穿梭。
他将茶盏轻放在御案上,碧螺春的清香袅袅升起:陛下深夜召臣,可是为西漠密信?我没有抬头,目光依旧停留在密信末尾那个诡异的图腾上——扭曲的六芒星被锁链缠绕,正是天魔祭司的徽记。墨尘的呼吸在我耳畔停顿了刹那,尽管他极力维持着惯常的从容,但我还是捕捉到他袖中手指蜷缩的微动作。
狮系王者对危险的直觉,从不会错。冷月心认为,破封者指的是你。我终于抬眼,直视着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。烛火在他瞳孔里跳跃,却照不进深处的幽暗。
蛇系情报官的判断向来精准,她在附信中详细分析了西漠异动:三年来天魔余孽在黑风谷的祭祀从未中断,而墨尘去年出使西漠时,曾在月神祭坛停留过整整一夜。墨尘执壶的手微微一顿,滚烫的茶水溅在青玉茶海边缘,洇出深色痕迹。
陛下信她,还是信臣?他忽然笑了,眼角细纹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当年若不是臣献策火烧天魔粮仓,陛下怎能顺利收复北境三城?我沉默地看着他。这个问题本身就是答案——若不信他,此刻站在殿中的便该是夜无影的淬毒匕首,而非温热的碧螺春。
但狮系血脉里的警惕让我无法忽视那份不安,就像无法忽视墨尘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黑色玉佩,玉佩上的纹路与密信图腾竟有七分相似。通天塔的封印需要加固。
我将密信凑到烛火上,看着桑皮纸蜷曲成焦黑的蝴蝶,传旨雷啸天,调三千玄甲军驻守塔下,没有朕的手谕,任何人不得靠近。狼系将军的忠诚如同玄铁铸就,有他镇守南疆,至少能暂时扼住天魔入侵的咽喉。
墨尘的笑容淡了些:那臣呢?陛下要将臣也锁进天牢吗?你是朕的左膀右臂。我起身走到他面前,指尖按在他肩甲上,能清晰感受到锦袍下肌肉的紧绷,但从今日起,夜无影会你的安全。这句话像投入寒潭的石子,瞬间击碎了他所有伪装的平静。
狐系谋士的瞳孔微微收缩,我知道他听懂了——这不是保护,是监视。殿外雨声渐急,我望着檐角垂落的水帘,想起三年前通天塔顶的血色残阳。那时苏轻烟用银针暂时压制了我体内的天魔蚀骨毒,蛇系医女冰冷的指尖按在我脉门上,说:陛下可知,有些毒一旦侵入心脉,便再也拔不干净了。当时我以为她说的是我身中剧毒,如今才明白,真正的毒或许早已潜藏在九域的血脉里。
陛下打算何时动身南巡?墨尘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,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幻觉。他总是这样,擅长在最危险的边缘找到平衡点,就像此刻他正用茶筅优雅地搅动茶碗,浮沫在青瓷碗壁画出完美的弧线。三日后启程。
我转身走向龙椅,玄色龙袍曳地发出沙沙声响,凤清羽的生辰宴,朕这个做舅舅的总得出面。猫系公主的傲娇慵懒背后,藏着南国十万铁骑的动向。
上个月她派密使送来的鎏金梳匣里,暗格里就藏着西漠与南国的密约草稿——原来蛇系情报官截获的,只是冰山一角。
墨尘躬身告退时,我忽然开口:你出使西漠那年,带回的那株曼陀罗,至今还在御花园里开得很好。他的背影僵在殿门口,秋雨从敞开的朱门灌进来,打湿了他月白色的袍角。良久,他低声道:那花喜阴,倒是适合御花园的角落。
说完便消失在雨幕中,玄色披风翻卷如蝶翼,像极了密信上那个扭曲的图腾。夜无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梁柱阴影里,顶尖杀手的气息比殿中烛火还要冰冷。我将玄铁令牌抛给他:看住他,但别让他察觉。
沉默寡言的暗影利刃接过令牌,身形一晃便没入黑暗,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——那是他刚处理完试图偷听的密探。
我重新坐回龙椅,指尖轻叩扶手。案上茶盏里的碧螺春已凉透,叶片沉在杯底,舒展成诡异的星形。冷月心的密报附页上还画着西漠星图,北斗七星的位置被朱砂圈住,旁边批注着一行小字:天魔星逆行,直指紫微垣。紫微垣,帝王居所。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,照亮檐角铜铃上凝结的冰棱。
我忽然想起云游子上月送来的信笺,狗系侠客在信中说:天道轮回,善恶有报,陛下既为九域共主,当知水可载舟,亦可覆舟。
当时我只当是老侠客的老生常谈,此刻却如惊雷在脑海中炸响。墨尘、冷月心、天魔祭司、凤清羽......每个人都在棋盘上移动,而那隐藏在暗处的破封者,究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,还是早已布好棋局的弈者?
我拿起狼毫,在宣纸上写下破封者三字。墨汁淋漓,在烛火下泛着幽光,宛如三年前通天塔顶流淌的鲜血。
秋雨还在下,九域的棋局已乱,而我知道,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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