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彻底照亮静庐时,云逍第一个发现了围墙的异样。
昨日还只有零星常青藤的青色石墙上,一夜之间爬满了茂密的爬山虎。不是寻常的翠绿,而是一种过于鲜嫩、近乎透明的嫩绿色,每一片心形叶子都舒展得完美无缺,叶脉在晨光下清晰如细密的银线,闪烁着湿润的光泽。
他端着刚熬好的灵谷粥走到廊下,目光无意间扫过墙头,脚步顿住了。
“这……昨天还没有……”他喃喃道。
玄澈从丹房走出,手里拿着一卷刚校验过的丹方。闻声抬眸,目光落在那些嫩叶上,瞳孔微微一缩。她放下丹方,走到墙边,伸出指尖,却未触碰叶片,只是虚虚悬在离叶面一寸处。
嫩叶的背面,用某种清亮透明的液体,写着一个字。
不是墨,不是颜料,倒像是凝结的露水,却能在叶背保持着工整的笔画。字不大,但每片叶子上都有,密密麻麻,成百上千。
同一个字:
“逃”。
“逃逃逃逃逃……”云逍下意识念出声,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。他猛地后退一步,粥碗差点脱手。
尘玄从屋顶探下脑袋,金瞳扫过整面墙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:“又是这鬼把戏!”
他张口,一道细小的黑色火焰喷向最近的一片叶子。火焰触及叶片的刹那,那“逃”字骤然亮起刺眼的暗金色光芒,将黑火瞬间吞噬!不仅如此,火焰反卷,竟顺着尘玄喷吐的轨迹倒袭而回!
尘玄一惊,猛地偏头躲开,火焰擦着他的耳尖掠过,烧焦了几片鳞片,留下淡淡的焦糊味。
“嘶——”他吃痛,金瞳里怒意暴涨,“这东西会反弹攻击!”
玄澈已收回手,指尖丹火无声熄灭。她神色凝重:“不是简单的幻术或污染。这些字……嵌入了某种‘因果反射’法则。攻击它们,等于攻击写下这些字的存在本身。而那个存在——”
她看向主屋方向。
尘奕刚好推门走出来,依旧是那副睡眼惺忪、外袍松垮的模样。他先看了看廊下如临大敌的三人,又顺着他们的目光,看向爬满“逃”字的围墙。
看了几秒,他眨了眨眼:“绿化搞得不错。”
云逍:“……主人!那些字!”
“字?”尘奕慢悠悠踱到墙边,随手摘下一片嫩叶,翻过来看了看叶背的“逃”字,还用手指抹了抹。露水般的字迹沾上他的指尖,微微发凉,却没有其他异常。
“嗯,书法一般。”他评价道,把叶子凑到鼻尖嗅了嗅,“有股……焦虑的味道。”
他把叶子丢开,拍了拍手,朝厨房走去:“粥好了没?饿了。”
“主人!”尘玄从屋顶跳下来,拦在他面前,尾巴烦躁地甩动,“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!那东西——它在一夜之间让整面墙长满这鬼东西!还写了这么多‘逃’!它到底想干什么?!”
尘奕停下脚步,看着尘玄炸起的鳞片和紧绷的金瞳,忽然伸手,揉了揉他的脑袋——虽然小黑龙头一偏躲开了,但紧绷的姿态还是松了半分。
“它想让我逃。”尘奕说,语气平常得像在说“今天下雨”。
“所以?”
“所以我不逃。”尘奕绕过他,继续往厨房走,“它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,那多没面子。”
玄澈跟在他身后,轻声问:“这些字里的‘因果反射’……”
“假的。”尘奕头也不回,“吓唬人的。它要真能随手写下带因果反射的法则,还用得着这么麻烦?早就直接把我裹成粽子拖回老巢了。”
他走进厨房,自己盛了碗灵谷粥,坐下喝了一口,满意地眯起眼:“火候刚好。”
云逍还愣在廊下,看着满墙的“逃”,又看看厨房里已经开始吃早饭的尘奕,脑子有点转不过来。
就在这时——
厨房灶台上,那尊“万象烘炉”的屏幕,毫无征兆地自动亮起。
湛蓝色的光幕浮现,但这次,万机之神的形象异常黯淡。构成它面孔的几何线条不再流畅变幻,而是断断续续、模糊不清,像是信号极差的老旧通讯。连声音都带着刺耳的杂音和断续:
“尘奕……尊者……紧急……分析报告……”
它停顿了几次,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要消耗巨大的能量。
“梦境渗透失败后……虚渊……调整策略……它从截留的情感数据中……解析出‘恐惧’的情绪模型……”
光幕剧烈抖动了一下,线条险些彻底崩散。
“现在……它正在尝试……利用生物本能……制造‘恐惧环境’……迫使您做出……非理性选择……”
“那些字……不是攻击……是……心理暗示的放大器……”
“它学会了……‘恐惧’……”
万机之神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,光幕彻底黯淡下去,只剩下最后一句断断续续的话,如同叹息般消散在空气中:
“现在……它要您……‘逃’……”
烘炉屏幕暗了下去,恢复正常待机状态。
厨房里一片寂静。
只有尘奕喝粥时,瓷勺碰碗的轻响。
他喝完最后一口粥,放下碗,擦了擦嘴,然后转头看向窗外那面写满“逃”字的墙。
看了好一会儿,他忽然笑了。
不是冷笑,不是讥笑,而是一种……觉得很有趣的笑。
“学会了恐惧,所以想让我也恐惧?”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双手撑在窗台上,看着那些嫩叶,“那它有没有学会——恐惧这种东西,有时候挺好吃的?”
他推开厨房门,重新走回庭院,径直来到墙边。
这次,他没有摘叶子,而是伸出右手,掌心轻轻按在爬满爬山虎的墙面上。
没有光芒,没有波动。
只是随着他掌心接触,墙上那些嫩绿的爬山虎,忽然开始……变化。
不是枯萎,也不是消失,而是颜色逐渐加深,从嫩绿转为深绿,再转为墨绿。叶片的质地也变得厚实,叶脉更加清晰。最重要的是——叶背上那些露水写成的“逃”字,开始融化、流淌,重新组合。
不是被抹去,而是被“改写”。
暗金色的露水在叶脉间游走,最终在每个叶片的中心,凝结成一个新的、更小的字。
不是“逃”。
是“懒”。
成千上万个“懒”字,密密麻麻,铺满了整面墙。
尘奕收回手,退后两步,欣赏着自己的“作品”,点了点头:“顺眼多了。”
他转身,看向还愣着的三人,指了指墙:“以后这就是咱们的‘懒字墙’。云逍,中午摘几片叶子,试试能不能炒个菜。嫩叶尖说不定能凉拌。”
云逍:“……啊?”
尘玄死死盯着那些“懒”字,金瞳里满是不可思议:“你……你把它的法则覆盖了?”
“不是覆盖。”尘奕走回廊下,重新在藤椅上躺下,舒服地叹了口气,“是给它找了个更合适的‘意义’。它想用‘逃’来制造恐惧?行啊,我就把‘逃’变成‘懒’。恐惧让人逃跑,懒惰让人原地躺平——显然,躺平更省力,也更符合我的美学。”
玄澈走到墙边,摘下一片已经变成墨绿、中心嵌着“懒”字的叶子。入手微凉,叶脉间有极淡的、属于尘奕的“存在之力”流淌。她指尖丹火轻触,没有任何反弹,叶子只是微微发热,散发出类似阳光晒过青草的清香。
“……真的,被转化了。”她轻声说,看向藤椅上的尘奕,眼底有复杂的光流过,“你给了它一个新的‘定义’。”
“算是吧。”尘奕闭着眼,摆了摆手,“其实它该谢谢我。‘逃’多累啊,跑得一身汗。‘懒’多好,躺着就把事儿办了。”
他翻了个身,声音渐低:
“对了,万机之神那家伙,下次通讯的时候告诉它——别动不动就‘警告’‘警报’的。虚渊学会了恐惧是好事,说明它离‘活着’又近了一步,离‘虚无’远了一步。这是进步,值得鼓励。”
话音落处,他已经呼吸均匀,像是又要睡着了。
晨光彻底洒满庭院,落在墨绿色的“懒字墙”上,那些小小的“懒”字在光线下闪着微光,竟有种奇异的、安宁的意趣。
风过叶动,沙沙轻响。
像是在附和着什么。
云逍看着那面墙,又看看藤椅上似乎已睡熟的尘奕,许久,挠了挠头,小声嘀咕:
“那……中午真用这叶子炒个蛋试试?”
没人回答他。
只有墙上的爬山虎,在风里轻轻晃了晃叶子。
仿佛在说:
“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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